黄廷未张着嘴巴不知该说什么,毕竟这已经超过医学能解释的范畴,也超出他活了六十余年的认知了。
之后直到游凭星离开皇宫,再也没见过黄廷未。
既然体内没监控,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游凭星坐在花园,摸摸印着皇纹的丝绸睡衣,翘着二郎腿嗑瓜子。
割腕像是割开了脑子里的道德底线,他可以不要脸地跟黄廷未扯皮,可以穿着睡衣到花园闲逛,可以肆无忌惮地骂陆琛……在外人眼中,他就是祸国殃民的妖妃。
外人怎么看他都不重要,只要能达到目的就够了。
他的终端肯定有监控、卧室也一定有信号接收装置,这次一定要万无一失,不能像装失忆那时一样开场便露出马脚。
所以,游凭星在花园的监控死角扔掉瓜子,拿出莉莉安的终端,给梁栋传信。
梁栋执行他的指令,号召从Holy出来的意见领袖,为帝国皇室建了个意见墙。先是几名学者从哲学的角度分析帝国衰变的必然性,之后又来几名各行业的专家阐述帝国变法带来的行业衰败,最后许多群众纷纷投稿将意见墙的热度炒到爆。游凭星每天看大量弹劾新帝的帖子,只觉快慰,待到意见墙的帖子过千万时,准备收网。
陆琛静静翻阅意见墙上的内容,实名认证的意见领袖雷声大雨点小,非实名认证的群众又没有号召力。
等他们攻城,怕是要等到下辈子。
陆琛轻轻叹了口气,“我再助你一臂之力,最后送你一程吧。”
今日,莉莉安送完午餐见陆琛站在门口,立刻俯首行礼。
“殿下。”
莉莉安初次见陆琛只鞠躬30°,见云慕连鞠躬90°,现在面对皇帝行大礼,腰弯得像座拱桥。
陆琛并未阻止这种夸张的行礼方式,只当是她当初不看好自己的惩罚。
“最近事情有些多,就没来看他。”
莉莉安不知该怎么接话,只能非常尴尬地站在一旁。
“他的肾脏排异反应不明显,但还是要吃很多药,日后有可能会骨质疏松。”陆琛几乎没有倾诉欲,今天就像个突然开窍的罐子,与非亲非故的护工拉家常,“他身体底子不好,长期服用免疫抑制剂,有可能会感染内分泌系统。以后的饭菜,可以多加些含钙高的食物。”
“他喜欢穿宽松些的衣服,纯棉面料的。鞋子要软底的,最好是黑色。枕头要乳胶的,不然很可能会失眠。”
莉莉安心道:他吃什么吩咐厨师就好,穿什么吩咐后勤采买就成,为什么要知会我呢?难道他知道我们的计划了?
她不像游凭星那般沉得住气,顿时面色苍白,额头渗出冷汗。
陆琛佯装没察觉到她的异常,轻声说:“从前,我心安理得地受着他给的好,只在嘴上说着爱,却从未回报实质性的爱。现在,我知道他恨我,想要补偿,可他却不肯接受了。”
陆琛站在门口,死死盯着房门,莉莉安猜这些话虽然是对他说,实际是想说给里面的人听。
最后,他说:“帝国军压不住暴乱,明晚我去西门安抚下。”
“他……就靠你照顾了。”
莉莉安在晚餐时,避开监控,将陆琛的话原封不动转述给游凭星。
游凭星想了片刻,说:“明晚与我一起走。”
莉莉安没有选择,只能接受。
若留下,陆琛不会放过她。
翌日傍晚,远方天色渐暗,沉闷压抑的空气中,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预示着不同寻常的变革。
陆琛站在西门城墙,俯视脚下的蝼蚁,眺望远处低垂的天幕。
雷声轰鸣,为即将上演的逃亡拉开了序幕。
游凭星换上侍卫的衣服,压低帽檐,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决绝与平静。
西边传来暴民的呼喊:“陆琛你杀兄弑父不配继位,眼看着要将帝国百年基业毁于一旦,德不配位必有殃灾!”
游凭星行在前方,莉莉安跟在后面,二人一同穿过狭长的走廊,向东而行。
“砰”西方出来枪响,帝国军发出警告:“皇帝讲话,休要喧哗,若再胡言乱语,军法处置!”
军法?
陆琛暴推新政残害群众,若要军法处置,第一个就该处置他!
军区听命皇帝颠倒黑白镇压群众,军区统帅显然是比曾经的他更会给皇室当狗。
游凭星脚步愈发沉重,步伐稍显滞缓。莉莉安在身后小声催促,“快些,要到侍卫换班的时间了。”
过往太重,背着太重的负担是走不快的。
暴雨倾盆而下,冲刷着花园内的每一寸土地,冲刷心底堆叠的污垢。游凭星迫切地想让雨水洗干净自己,冲掉束缚的枷锁,在雨夜得到解脱。
他不再听西方的声响,专心按照在脑中模拟过无数次的逃亡路线,向东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