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的这些门客,倒是忠心耿耿。”
顾清岱心里一跳。
片刻后,他迟疑道:“……确是跟了我多年,你也都认识。”
“这话怎么说?”
云殷笑了笑:“没什么。”
“只是有感而发。”他道,“毕竟刚刚我听他们,言语之间都是云顾两家的利益,桩桩件件丝丝缕缕,皆能抽丝剥茧、权衡利弊。就连某个州县地的知府是朝中哪一派的官员、为谁做事,都知道得清清楚楚。确是呕心沥血,处处在为舅舅和云家考虑。”
他的语气很平常,顾清岱虽然不知他为何突然有感而发,但并未从中察觉出什么问题。
他只得道:“多事之秋,总得仔细些。”
同时,他暗自心惊。
人人都以为云殷今日心不在焉,就连他,也以为云殷是溺于……却没想到,一字一句,皆没瞒过云殷的耳朵。
他全听进去了。
他这么说,云殷也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站起身,告了辞。
被这么一打岔,顾清岱想问的也不敢问了。将他送到了门口。
出了门,云殷敛了笑意。
他走在街上,意味不明地垂眸思索着,一旁的暗卫察言观色,道:
“主上,需要去查一下顾次辅的门客么?”
云殷回过神。
他笑了笑:“不必。”
“舅舅的门客,也算是看着本王长大的。”他道,“若出了问题,舅舅自己便能察觉。不需我们插手。”
他顿了顿:“本王不是在想这个。”
想什么,他没说。
影卫自然也不会僭越地问。
两人又逛了会儿,看到了不远处的糖葫芦摊子。
*
李昭漪提要求的时候是遵从本心,但真正在澄明殿坐下来,他才意识到,他自己的要求好像有些过分。
作为一种食物,糖葫芦粘腻,且甜。
要想吃,就得举着。
最关键的是,宫外和宫内距离不短,糕点饭菜甚至茶水都好说,糖葫芦,云殷要怎么把它们送来?
虽然德全安慰他,还可以放在食盒里,但是李昭漪脑海里已经浮现出了云殷举着糖葫芦行走在路上的画面。
李昭漪:“……”
他是该笑呢,还是该紧张呢。
当然,一边想,他一边也没忘了问德全近况。
德全消失了一段时间,但李昭漪回来的时候,又在宫里看到了他。
他很开心,德全跟他说,是影卫把他送回来的。
“平南王还是很心善的。”德全这么感慨。其实跟着陆重,他已做好了被牵连的觉悟。
李昭漪深有同感。
他补充:“就是有的时候不怎么爱说话。”
放过陆重不说,把德全还给他也不说。一天到晚逗他。
好像就喜欢看他紧张害怕。
李昭漪觉得云殷身上有很多优点,但这点——称不上缺点,就是很恶劣。
心善的、恶劣的、疑似要举着糖葫芦的云殷在傍晚回到了澄明殿。彼时李昭漪已经在吃饭,德全忙吩咐人多加了一副碗筷。
云殷毫不客气地坐下,顺便瞥了德全一眼。
他道:“德全公公回来了。”
德全有些紧张地颔首。
云殷夹了块粉蒸排骨,语气轻描淡写:“公公这掩人耳目的工夫倒是不错。和陛下能平分秋色了。”
李昭漪和德全同时沉默了。
李昭漪不得不放下筷子再次道歉:
“对不起……”
云殷笑了笑:“陛下多吃点。”
好像刚刚阴阳怪气的不是他。
-
云殷让李昭漪多吃点不是嘴上说说。
李昭漪生病过后吃得就一直很少,原本就不大的脸又小了一圈。抱着的时候更是能清晰地感觉到没多少肉,腰细得云殷一把就能圈住。
他吃了一小口饭就要放筷子,云殷看了一眼,道:“去添点,或者再吃点菜,陛下自己选。”
李昭漪只得又把筷子拿起来。
硬着头皮又吃了几口,云殷倒是没再逼他。
下人把饭收拾下去,李昭漪偷偷看云殷。全身上下都看了一遍,也没看到他身上有藏糖葫芦的地方。
……是忘了么。
他想。
他有些失落。但想了想,云殷好像也不是必须要给他带东西。
他收拾好心情,打算去里间看书。
他好几天没看书了,今天终于能有时间。明天就要开始继续上课,他不想让蔺平和顾清岱觉得他退步了。另外……
陆重的话始终盘旋在他心里。
他想做点什么。
只是他还没走,面前就落下了一片阴影。
李昭漪条件反射后退。
云殷挑了挑眉。
李昭漪疑问地看着他,随后想到了什么,目露犹疑。
他小声说:“今天……可不可以,不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