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之下,他们在政事上聊过的见解,都比风月之上的要多。
至少他们彼此都发现,他们的不少政见不谋而合,哪怕李昭漪的想法稍显稚嫩,思路却是一致的。
他以为李昭漪不说安于现状,至少也是默许的。
但是现在看来,似乎不是。
……所以。
这种转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的思绪复杂,李昭漪却没有想太多。
确认了云殷暂时不会对他做什么之后,他终于短暂地放松了下来。
然后,他立刻道:“你把哥哥放了。”
话音落下,他意识到或许云殷并不知道他所谓的“哥哥”是谁,于是他补充:“我是说,颜珩舟。”
颜珩舟被关在隔壁的院子里,由影卫看守。
谁也没有料到云殷会来得这么快,也没有想到他会翻脸不认人到这个地步。尽管李昭漪觉得,云殷大概率不会对颜珩舟赶尽杀绝。
但是他不敢赌。
云殷觉得他陌生,他也觉得云殷陌生。
他第一次看到云殷眼底直白而露骨地翻涌着的情绪,不止是情欲,还有很浓重的……思念。
他眼睫一颤,刻意不去多想。摆出一副不放人,就不谈判的架势。
两人就这么无声对峙着。
到最后,还是云殷先开了口。
他的语气很平静:“你对他还是不够了解。”
李昭漪微怔。
只是他还没回过神,门被一脚踹开,颜珩舟逆着光站在门外,还带着凌乱的喘息,显然是刚刚经历了一番搏斗。
他先是扫了一眼屋内,目光落在李昭漪混乱的衣襟上。
他的眸光一凝,云殷已经站起身,一脸漠然地挡住了他的视线。
他一眼都没有分给昔日的好友,眸光始终落在李昭漪身上。他看着对方的眼睛,轻声道:“你要的人已经在这了。可以谈了吗?我们的事。”
话音落下,李昭漪抿紧了唇。
*
他们最终还是选择了先用膳。
这天他们本来就赶了许久的路,各个都饥肠辘辘。
这里的厨房都是颜珩舟事先请的人,都是本地有口皆碑的大厨。颜珩舟离了京,不用操心政事,除了搞钱就是研究吃穿用度,菜式花样繁多,平日吃不完都是留给下人,这会儿多了双筷子,倒是刚刚好。
菜色鲜嫩,饭桌上却很沉默。
良久,还是颜珩舟受不了这窒息的氛围,给李昭漪夹了一筷子土豆焖鸡。
他说:“小琅,来,多吃点。”
这事在过去的几天常有发生,原本大家都已习惯。只是这会儿,话音落下,云殷和李昭漪的筷子都停顿了一秒。
片刻后,李昭漪将鸡块往碗里拨了拨,小声说了句“谢谢”。
云殷垂了眸,专心地继续吃饭。
说是专心,但一顿饭,他总共也没吃几口。
吃到最后,连颜珩舟都欲言又止,云殷却恍若未觉,只是看着李昭漪。
李昭漪被他看着,转过了眼。
颜珩舟走到了他身边,挡住了云殷的视线。
他轻声道:“不想聊也可以不聊。”
顿了顿,又说:“京城有急报,刚刚我看影卫的人进出了好几趟。他没有太多时间,你真的不想聊,我可以想法子让他回去。”
他看出了李昭漪的犹豫。
李昭漪果真踌躇了片刻,没有说话。
他确实不想聊。
如果他想聊,他根本就不用出宫。
他之所以离开京城,就是想逃避云殷。不管是他所谓的“聊聊”,还是他这个人。
但是他又想到了刚刚的云殷。
他很了解云殷。
云殷独断,专行。他也有胆识和魄力支撑他的这种专断。
抛开他们之间不谈,他见过云殷处理公务。背叛者在他面前痛哭流涕,诉说自己有多么逼不得已,但云殷面不改色。
云殷其实很冷漠,也很理性。
就像颜珩舟说的,他做惯了谋臣,李昭钰是至柔,他是弥补李昭钰的那一份刚硬。
但是他刚刚,没有做到底。
他明明可以无视李昭漪的反抗,也可以对颜珩舟严防死守。他是燕朝的摄政王,权力远非一个目前还徒有虚名的皇帝和一个除了钱别无所有的皇商可比。
但是他没有。
甚至于李昭漪冲动之下打了他一耳光,迄今为止,他也没有说什么。
李昭漪抿了抿唇。
片刻后,他道:“……没事。”
“可以聊。”
颜珩舟:。
“我在外面等你们。”他道,“有事叫我。”
说完这句话,他看了一眼云殷。确认对方接收到他目光里的讯息后,他收回了目光,踏出了房间。
-
房门被关上的刹那,李昭漪的眼睫就是一颤。
他能察觉到背后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