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往东郊开,路过一家花店,信眠下车去买了两束玫瑰花捧,一束白的一束红的。
他拉开副驾的车门,将那束红玫瑰塞进了祁舟的怀里。
白玫瑰则放在后座。
祁舟不解,“你给我干嘛,都放后座啊。”
信眠从车内后视镜中看了眼他,嘴里不咸不淡蹦出俩字,“送你。”
“我一大男人…我我收什么花。”说完凑近闻了闻,还挺香。
到墓园大门的时候,天空又飘起了小雪。
这里祁舟就来过一次,他们下葬的时候跟着来过。
那之后信眠抑郁难过,没提过要他陪着来,就连爸妈在生前跟他们那么要好,死后也没有常来看望。
信眠捧着白玫瑰,祁舟打着伞,一路走来心情逐渐难受。
信眠很沉默,将墓碑前的雪用手扫去后,把花束放在那里。
痛苦的回忆在见到熟悉的事物后,无需可以回想,也会一帧帧在脑海里重现。
他记得那次出差返程,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是盛夏,夜空中悬挂着一轮玄月。
他在后座举起摄像机,开着窗拍摄窗外的夜景。
在一阵闪光过后,天旋地转,猛烈的撞击,他被甩飞进了灌木丛,短暂的晕厥后,他听到警笛声响在头顶。
他顺着斜坡划了一段距离,灌木丛里很黑,嘈杂声和灯光离他很远,他以为自己身处地狱。
信眠蹲在地上,环着手臂,大衣下摆沾上雪后湿了一截,那处颜色比其他地方都要深。
意外来的太突然,他被找到时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但最后还是被抢救回来了。
“都怪我。”
祁舟蹲在他旁边,将手搭在他的肩上给予安慰,“不怪你。”
信眠这么多年一直活在自责中,每次发作,他都要质问自己成百上千次,为什么要按下快门。
他始终觉得是自己按下快门后,摄像机的闪光导致父亲没有看到右侧来车,最终酿下大错。
祁舟面对低声抽泣的信眠知道言语是安抚不了他的,便稍稍用力,将人保住,轻拍他的后背。
“是一场意外,所以不能怪你。”
祁舟这个视角正好可以看到墓碑上的两张照片,他们合葬在一起,所以照片用的也是合照。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祁舟看着照片上的两张熟悉面孔,他会很难过很难过,难过中还有很强烈的愧疚。
他一时不知道这份愧疚从何而来,只能低垂下头,看着信眠大衣外套上的肩缝。
信眠从他怀里抬起头,那双一直以来冷静的眸子,此刻恸哭,他哽咽,“不是意外。”
祁舟闻言内心咯噔一声,仿佛有什么事情要冲破束缚。
“那辆被撞报废的车原本是要销毁的,被我保下来了。保的过程很不容易,好像有双无形的手在黑暗中急于毁尸灭迹。”信眠声音发颤,有些过分激动,“不是意外!”
信眠站起身,祁舟为避免伞架撞到他,只能跟着站起来。
“我一直在查,那辆车刹车被人动过手脚,所以才会……”
祁舟越听越心惊,手脚冰凉,但他认为那是下雪天的缘故。
他们一起在墓前站了许久,雪停了。
信眠用手扫去墓上的积雪,做完一切,他拉起祁舟的手放进大衣口袋。
情绪被重新掩藏好,但他眼尾发红,痛苦有迹可循。
他的声音还是嘶哑的,但说的话却是在关心祁舟,“你的嘴唇看上去很白,走吧回家,太冷了。”
……
季家豪宅今天迎来了一位新客人。
这是老宅,坐落在郊区,季家五代从商,生意一直不大不小,直到季晏明接手,才挤进前列,这处老宅也被重新装修,扩的气派。
孙寻被安排在大厅真皮沙发上坐着,第一次见季晏礼的家长还是在不愉快的情况下,这让他显得很局促。
十指交叠,不断摩挲。
等待的过程也异常艰难,他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找过来是为了什么。
让他放人,承认错误跟晏礼老死不相往来,还是表明真心求一个成全?
哪一个都是受刑。
“咳咳咳咳……”
一阵咳嗽声由远及近,孙寻遁着声音朝那边看去,就见一个跟晏礼七分相似的少年坐在轮椅上,腿上盖着毛毯,被人推着过来。
少年手里捏着一方帕子,擦了擦嘴上不存在的口水。
这便是季晏明,季晏礼的哥哥。
他眉宇要比晏礼柔和,整个人谦逊有礼,还有点弱不禁风。
孙寻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两人都在互相打量。
这期间季晏明一直会间断的咳嗽几声。
他率先开口,声音也是柔和的声线,“坐吧。”
“天儿比较冷,先喝杯热的暖暖我们再聊吧。”他身后的人闻言替两人在茶几上烧水泡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