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头与地砖硬碰硬,轰然一声。
身后,救驾的禁军呼拥而至,一半上前押住刺客,一半将凤丹堇重重护卫起来,甲胄凛凛顷刻将祭鼎周遭围了个水泄不通。
观棋者不可擅入,当局者不可逃出。
今安松开手,缓缓站起来。
张扬翻飞的袍裾随她起身收敛,一并收敛起惊鸿一现的杀机。
从刺客出手到被抓,从头到尾,不过是禁军极速奔来的数丈距离,用片刻来形容都是太长。
阶道底下,文武百官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惊慌失措往上望,呼声此起彼伏。而后离得近的,是面色各异的诸侯,或置身事外的冷漠,或伪装慌乱,或隐藏不住窃喜。人群中,卫莽与严淮皆是毫不掩饰的担忧关切,燕故一目光镇定,向今安颔一颔首。
金光撕破穹顶洒下,巍巍山影崭露狰狞。
祭台喧哗人声纷沓的最前首,凤应歌长身直立,目光不偏不倚与今安撞上,中间隔着重重禁军与林立的长枪荆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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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得慢,建议完结再看。
第131章 開局棋(二)
山穹辽阔,春寒料峭。冷风往在场所有人的袖口心口直灌。
一场刺杀未果,摄政王伤势未明,刺客被五花大绑押下择日审问。以祭台上禁军圈围起的阵仗为中心,枪尖折起的冷光震慑诸侯群臣。
可是刺客突破严密查检直上祭台,中间层层审查的环节便已出现纰漏,或有同谋,或有主使,藏在祭台上下千百张神色各异的面孔里,谁也不可信,谁也脱不了干系,连同刀向外背朝里将凤丹堇护在风暴中心的禁军。
唯有眼前,着赤红蟒袍的高挑身影挡在凤丹堇面前,如同不可逾越的高山,拦住方才刺向她的刀锋,拦在她与禁军中间,未持刀剑,以身做盾,将所有不可预知的危险摈除在外。
凤丹堇亲历刀锋之险,心绪杂乱,手脚受控不住地生颤。她不得不停在今安身后,偷得一会半刻喘息时间,平复死亡爬上她喉颈的惊痛。可惜破开大口的袖子如何整理也恢复不了体面,一如撕破宁静的这场大典。
千百人声俱寂,凤应歌上前,作揖朗声道:“摄政王受惊,还请保重贵体,回殿中召太医才是要紧。”
这一声掀起万重浪,底下百官仰头齐声,“恭请摄政王回殿。”
多事之秋,这一场预示重大的祭祀尚且未开幕,便已要潦草收场。
所有人都如此认为。
却见台上禁军长枪一退,摄政王挥开左右兵戈,越众而出。生死之争后,那卷祭文仍好端端地被她拿在手中,在爬上山巅的晨曦中被举至对众人头顶,凤丹堇目光环顾,道:“本宫无碍,祭祀关乎国本,时辰不得有误,一切照常。”
凤应歌不依不挠,再作一揖:“摄政王衣冠有损,为表尊肃,还请回殿更衣。”
目光自台下的一应附和者转回,凤丹堇看一看几丈外这位她的手足,勾一勾唇角,“表象何须看,本宫于性命危难之际献上祭礼,想来天地先祖在上,也能怜我一腔赤诚。”
晨曦薄,山峦重。值清明雨来,细细密密地浇得众人衣领襟前半湿不湿,口鼻窒潮。顶着沉甸甸的水汽抬头望,称王的贼人站上高台,禀呈圣意,敬告天地。
雾霭风雨,凡人沐泽,避无可避。江山改主,也是定局。
祭台上的生死一线仿佛也勒着卢洗脖子,他半天语不成句,等到祭祀如常礼毕,群臣有序散场,他急匆匆跟在虞兰时身后,紧追几步,低声问:“兰时兄,你因祭文一事去过定栾王几遭,如何?”
听到要紧字眼,虞兰时捏紧袖口,反问:“什么如何?”
“少装傻充愣,定栾王是不是真如他们所说——”说到这里,卢洗语声里隐隐压不住的兴奋,“不对,今日我已亲眼见到,定栾王好生神武,一己之力抓住刺客,适时其他人谁也没反应过来。我在入华台宫前已听说她的威名,可后来也有人说她恃权行事嚣张,今天亲见,才知不可谁的话都听……”
卢洗一说起便止不住,听得人烦躁。怎生忘了,这人也曾说过相似的话,口口声声说要成为定栾王麾下幕僚,说是毕生夙愿。
果不其然,卢洗再次问起:“如何才能去到定栾王麾下?”
“痴心妄想。”
有人替虞兰时答了,循声看去,是蔺知方正从旁边走过来。
同为新科三甲,他二人进了翰林院做编修,蔺知方却是进了实打实干实事的六部之一,近来手头又连着接下几桩旧案。其他人视为烫手山芋的旧案,蔺知方接得干脆,为翻查线索四处奔走,不认死理,听说为此还开罪了几位朝中官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