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座之外不值一提+番外(157)

匪夷所思而必然的,绿洲是一片海市蜃楼。旅者发现真相,久旱逢甘霖后是至深的绝望,在虚无缥缈中挣扎死去。

这两天对于虞兰时来说,就是一场镜花水月,就是一片海市蜃楼。

为了这一片蜃景,他甚至想蒙上自己眼鼻做一回赴难者。

但若是再回到当时……

“若回到两天前,我仍然会再试一次,这是我一直以来想要的。”他低笑,掐紧了掌心包扎的白布,看鲜血透出,“为了靠近你,我其实用了许多诡计。丑陋卑劣,但是好用。如两天前那一夜,也是我刻意为之。”

今安静了一会。

窗外白雪茫茫,檐上堆白不堪重负,压弯了青松枝。万物蛰伏于此,只等冬尽春来,这一片皑皑尘世终被暖雨绞杀,便可破土而出。

自古来,爱衰恩竭,也是如此。唯有权力,生生不息。

眼前这个人,他无知莽撞造作。空凭一腔纯粹到可笑的情意,罔顾门庭之别,只因她一句戏言便奔赴裘安,在游龙人潮中一眼认出她。

说是所求如此,但真正教他去拉拢段风乾,他却拒绝了。大是大非与私情在他心中的角逐,她不知全貌,但借此可窥一斑。

明知螳臂挡车,仍敢在权贵子弟言语冒犯她时孤身反驳,不顾自己安危,确实拙劣。

甚至想折断自身傲骨来成为她的禁脔。

他实在蠢笨,也实在渺小。今安在权力场混迹太多年,看过经历过太多居高临下的施舍,金玉蔽目,反目成仇。她再不信旁人一分温情。

但,竟真的有人捧来这一腔飞蛾扑火不计后果的赤诚,到她面前,划刀剖开。

纯粹至斯,炽热至斯。她为此发笑,为此动容。

即便这一丝动容改变不了什么,也足够在这静夜中轻抱住他。

“我知道。”今安伸手抚过他的鬓角,“你那些伎俩算不上高明,也算不得卑劣。但虞兰时,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是,也不是。”他像终于脱去了某些枷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太嫉妒他们,他们能留在你身边,我却连怎么靠近都无计可施。原以为只要到你身边就好,但,好像又不仅仅只是这样。”

不甘于在外面看,踏进来,身在其中。

最终是得偿所愿,抑或情火自焚。

“所以那夜来,你只是来做几天客人。我之前问过你,如今我要再问你一遍。”今安问,“你当真想留在我身边吗?”

他静了许久,从院里满目白雪望去漆黑无月的天际:“我仍想留下,仍不知道怎样才能留下。但我知道了,以色事人者,终不能长久。”

今安站起,烛火摇曳,笼罩她半身,阴翳至此笼罩而来,“所以虞兰时,你不适合留在本王身边。”

他桃花眼弯起,露出个笑:“是的。”

——

顾羌清晨起来,对面西厢门户大开,借着依稀透进的晨光,看见里头摆饰箱笼皆都不见,屋内寥落空空,门前挂下苍白雪幕。

约莫是那位俊极也面冷的邻居终被王侯所厌,搬去了别处。

没有深究,他此时尚且自身难保,哪来工夫理会别人死活。只是可惜了,原先还想着用些时日熟悉一下,好向前人讨教些讨人欢心的诀窍。

虽然连这一番心思,也早已在露风台的霜雪中抖簌殆尽。

上位者坐在堂中,雪色只添作她眼中的冷意,如前两夜高高在上看他佝背求生,“顾羌,做砧上肉,还是做手中刀,你想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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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有青冥之长天,下有渌水之波澜。——出自李白《长相思》

第83章 驚冬闕(一)

两天时间,隆冬彻底淹没人间最后一点杂色,一场风月无声盛开又消弭,行水榭当夜的烟火余烬搅得裘安城天翻地覆。

一则,定栾王近臣与闵都督私下商谈之事,被揭开在宴上。罗、闵两派本就龃龉久生,私下撕咬互斗数年。这一线苗头成了火药引子,被激进者拎出在两派间大做文章,互为弹劾。一直以来藏匿于平和下的暗涌,渐有破冰之势。

二则,连州侯世子在行水榭上遇刺,险些溺亡于冰潭中,现今还缠绵病榻。连州侯震怒,下令彻查,誓要缉凶,将其碎尸万段。凶手未明,坊间却不断有流言传出,传世子遭遇蹊跷,实为亲信所害。

桩桩件件矛头直指都督府,将闵阿按在了图谋不轨、逾杀诸侯子嗣的问罪台上。每日都有都督亲兵巡捕,将乱嚼舌根的平头百姓抓去,囚牢人满为患。一时间,城中诸人噤若寒蝉,街头闭门萧索。

流言尘嚣甚上,连定栾王来者不拒、私养后宫的传闻都在此等声势下,激不起大波澜。连带地,城中几个向来猖狂无惧的权贵公子在昨日,被责以妄议王侯之罪,于府衙围众前脱裤子挨了数十军棍后闭门思过这一桩,也只成了茶余饭后的笑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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