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出生开始,就被锁链束缚、无法腾飞的鸟儿,会有斩断枷锁、或者被别人斩断枷锁的自觉吗?
费奥多尔想要创造没有罪恶异能者的世界,因此对有助于他的人分为不同程度的利用——这其中自然包括月崎。
但即便只是利用,被束缚的鸟儿,迟早是会烂死在笼子里的。
就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最终会怎么样了。
果戈里漫不经心的想,几乎要对月崎生出一些浅薄的同情了。
“谢谢。”
月崎接过鸟笼道了谢,想了想,又强调般的说了一句:“不过我不是夜莺,而是人类,一个卵生鸟类,一个哺乳动物,这两者差别还是挺大的。”
果戈里一愣,忍不住笑了。
“啊,您还真幽默啊!”
他感慨般说道,又转身离开。
毕竟费奥多尔交代的任务已经完成,他也不打算在这里久待了。
月崎也继续往前走,一边走一边慢吞吞的开口:“不过有件事您可能有点误会。”
“没有生物能摆脱重力的束缚,鸟也不能,即便它能飞起来,那也是牺牲了很多东西换来的。”
果戈里的脚步停住了。
他很想继续往前走,但无奈月崎的话像是锥子一般往他耳膜上砸。
他忍了忍,没忍住,回头了。
“您的意思是,鸟儿从来都不是自由的吗?”
“您为什么会觉得鸟儿是自由的呢?”月崎反问,“只是因为它们能飞吗?但是在我看来,飞翔才是它们最大的枷锁啊。”
果戈里眼角一抽,感觉世界观被锤裂了一条缝。
月崎还在继续往前走,可果戈里像是被钉住一样站在地上。
片刻后,他利落转身,再度跟上月崎,扯出一个满含攻击性的、嘲讽的微笑:“飞翔怎么可能是枷锁?”
月崎叹了口气,正好手边有教具,他索性把艾登从肩膀上抱下来解释。
“首先,我要明确一个前提,鸟无法摆脱重力,因此与其说他是摆脱重力,倒不如说他是为了能在有重力的条件下飞起来,放弃了很多东西。”
“抛弃沉重的牙齿改用轻巧的喙,为了让砂囊代替牙齿对食物进行碾磨,还要时不时的吞食细沙和碎石。”
“骨骼也不够坚固,是中空的,为了尽可能降低骨块数,部分骨骼还融合了。”
月崎又戳了戳艾登的肚子。
“生蛋的时间也不能自由选择。因为怀孕时体重过重会飞不动,同时也是因为长时间的飞行使得鸟类的肌肉量多,基础代谢也高,飞翔时体温能达到42度,这个温度已经是蛋白质变性的极限温度了,也就是说,如果蛋长时间的待在身体中,极有可能会因为蛋白质变性而无法孵化,所以基本一有蛋就要生下来。”
“哦,对了,肠子也很短,所以……”艾登忽然露出一脸要憋不憋的神情,月崎似有所觉,相当熟练的从口袋中抽出纸巾,然后垫在了艾登屁股底下,“所以憋不住排泄物,一边飞一边拉。”
月崎把纸巾从艾登屁股底下抽出来,展示般的在果戈里面前晃了晃,然后团起来扔到了一边的垃圾桶里。
艾登把脸埋入了翅膀中。
而月崎安慰般摸摸艾登脑袋,转头看向果戈里,温声下了结论:“所以——这么一种没有牙齿、时常处于骨质疏松的情况、怀孕受到限制、一旦飞羽断裂就不能飞翔,还不能控制排泄……这种生物,真的称得上自由吗?还有这位先生,你为什么要一直跟着我呢?”
果戈里脸绿了,整个人看上去很勉强。
倒不如说,他从月崎开口说鸟没牙齿的时候,面色就不是很好看,而在月崎向他展示那张纸巾时,这种仿佛吃多了芥末的脸色就达到了巅峰,以至于他某一刻像是经历风吹雨打的野花,大半花朵凋零,只靠一根花杆苦苦支撑。
半晌,他张了张嘴,干巴巴的开口:“这……只是个比喻。”
月崎委婉道:“那这个比喻可能不是很恰当。”
果戈里嘴角一抽,险些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
他当然分得清现实和理想,感性与理性——但没人会在别人抒发感情的时候讲科学依据。
这就好像别人用鸳鸯感叹爱情的美好,你告诉他鸳鸯看似一直黏在一起,但并不是一夫一妻制,没准在你感叹的这段时间,对方已经换了好几个□□对象了——这现实太残酷了,以至于现在果戈里还满脑子都是那张应该打马赛克的纸巾,月崎的话也如魔音贯耳般反复回荡。
以后再也不用鸟打比方了。
果戈里面无表情的想,抓紧了手中的帽子。
但没了这个比方,并不妨碍他抒发自己的观点,倒不如说正是因为这个比方从根上被眼前这个人消灭了,他反倒更想向对方表达自己的观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