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真情实感地说,那会让我灭亡得更痛快一些。”
蒲英双眼顿时通红起来。
她没有犹豫,凝视着崔西的那张脸,抬起手掌,像初见那几次一样,用力扇了一掌。
她哑声道:“奥莱斯·崔西,我实在讨厌你至极!是你逼迫我成为你的信徒,你是最卑鄙糟糕的家伙,你满脑子都是利用,你只想看着我背叛家人后的挣扎……”
“什么独善其身,都是自私的假话,你只想将我绑在你身边……”
听着这些伤心的话,崔西的嘴角咧得越来越大。
祂既痛苦,又开心。
蒲英说到后面,声音已经哽咽。
“奥莱斯·崔西,你能不能去死啊!”
崔西立即将刚从蒲英身上拔出的刀塞进她手里,示意她可以亲手杀死自己。
蒲英差点握不住刀柄,但她颤着手,终究是将刀尖对准邪恶的邪神的心脏。
下一秒,蒲英咬紧下唇,将刀尖用力捅入崔西的身体。
眼睛死死仰视着这个邪恶的邪神。
“我恨我自己将灵魂,献祭给你这个最卑鄙邪恶的家伙……”
崔西保持着笑容,突然俯首亲吻那张,一直说出最扎心狠毒话语的嘴巴。
蒲英眼眶里的泪水最终溢出,滑落。
她感受到崔西的力量在流失,她眼前那个向来不正经的邪神,终于身影变淡,化成星尘斜斜往后方散去。
崔西在消失之前,将蒲英推开,用祂剩余的力量推到她遥远的家人身边。
周遭的环境更叠,蒲英在刹那间,被崔西送到水上教堂外。
她感受到唇瓣上的重量消失,蒲英急促地大喘一口气。
她呆呆地看着被江风吹拂的水面,望向岸边旋转的灯塔的光芒,泪流满面。
江风吹刮得更加狂烈。
就似某人张狂的嘴脸。
蒲英想笑,却哭得难看,她一下又一下地擦拭自己汹涌而出的泪水。
直至韦棠野的声音在她的身后响起。
“小英?!”
韦棠野惊喜地冲过来,抱住了蒲英。
而蒲英像是终于找到了可以发泄的怀抱。
她像个孩子一样,埋首在家人的怀抱中,放声痛哭。
“小野,我回来了……我终于回来了……”
韦棠野知道蒲英回来了,可她不明白蒲英为什么会哭得那么伤心。
韦棠野虽然性子单纯,但她能听出那不是历尽磨难,从邪端手中逃出来,喜极而泣的哭泣。
然而,韦棠野还知道人最伤心的时候,是难以说出自己的经历。
她只需要做到无声地拥抱就好了。
韦棠野慢慢抚摸她的家人,一下又一下地轻拍蒲英颤栗的后背。
而蒲白早就韦棠野的身后,站立了许久,与他并肩站在一起的还有加诺。
蒲白凝望着伤心至极的蒲英,他大概猜出怎么回事。
加诺看见蒲白没有动,但他能感受到蒲白的沉默和愤怒。
加诺想了想,像是陷入了回忆,道:“我也是第一次看见过去家人的转世。”
“除了安丽娜,这些年,我从未感应到其他弟弟妹妹的灵魂在这个世界出现,他们大都被困在死亡寂地里,暗无天日……”
“凯琳一直都是原来的模样,时光对她而言,只不过是一场奔跑。”
“但是,安丽娜是特殊的。”
“她也是所有我看着长大的孩子中,我最愧疚的一个。”
加诺的目光落在哭泣的蒲英身上。
“小时候的安丽娜是最文静的那一个孩子,她不像凯琳那么爱闹,她总是很懂事帮我和艾莉的忙,总在背后默默地照顾大家,从不会提自己想要什么,看到大家开心了,她就在边上安静地跟着微笑。”
“当年决定去疫病最严重的东边时,大家说着自己去无所谓,但还是会怕的。”
“可那么身体单薄的安丽娜,第二天就默默收拾好行李,等在我屋外了。”
“她总是这样,熨帖地、安静地做好一切。”
“怎么会有这么安静懂事的女孩?就像一朵静静生长的蒲公英,轻巧、宁静……随风怎么飘荡着她,都不会害怕……”
加诺眼眶酸涩。
“是我连累了她。”
“要不是因为跟随我去东边,她不会接触第二块石板……”
“那么懂事的她,到了最困难的时候,毅然选择背叛自己的信仰,独自用自己的方法,去照顾死去的家人。”
“就像那天出发去东边的清晨,没有经过和别人的商量,她就那样安静地蹲在我的门外,抱着行囊看着地上的阴影发呆,不知道独自等待了我多久……”
加诺回忆起当时自己走出房门时,看到那静静仰望过来的目光,心脏逐渐酸涩。
他低沉的声音与蒲英的哭音交汇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