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板是她过去的女巫母亲留下来的, 她原本没想过会使用这块石板, 因为乌丽知道自己没有承担打开地下世界的能力,要是导致不可控制的结果, 那就难搞了。
然而韦棠野还是很坚定地说, 要进去那里找自己唯一的家人。
乌丽听到这句话, 内心惊愕又嗤笑, 最后又有些嫉妒。
她自小无父无母,也没有兄弟姐妹,靠着母亲遗留的东西长大,在外人面前总是要遮掩自己女巫的身份。
她其实也想有人能这么珍重她……
乌丽忍不住诱惑道:“不如跟我一起吧,我可以带你过另外一种生活。”
韦棠野摇头:“不要,你又不是我家人……”
乌丽气笑起来,心想自己的好心被人践踏了,她可真是脑袋被驴踢了,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恰逢巡逻队出现,乌丽掀起黑袍直接离开。
但当她再次落地时,刚才和她算是闹得不哄而散的韦棠野,又出现在她面前。
韦棠野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朵白色波斯菊。
她将那波斯菊递过来,道:“你不是我家人,但已经是我朋友了。”
“这次我进入地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来,朋友,你肯定会很想念我的。”
“这朵波斯菊就是我给你的礼物,等我回来见你啊……”
乌丽眼睛酸涩,她盯着手中只有一朵的波斯菊,嗔怒说:“怎么只有一朵,不是应该给我一束吗?”
韦棠野不好意思地摸摸自己的后脑勺。
“刚才逃的时间紧,来不及了嘛……”
“我真的要走啦乌丽,再见啦!”
韦棠野朝她挥挥手,即将往下一段旅途迈去。
乌丽定定地望着韦棠野逐渐离去的背影,忽然大喊:“凯琳,我知道你一定会找到你的家人的!”
韦棠野依旧背对着她,但举起手用力地挥扬,当作是回应了。
乌丽目送韦棠野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地平线后,她才慢慢看向手中的脆弱的波斯菊。
“找到家人后,记得回来找我这个朋友呀,凯琳……”
但是,直到波斯菊变得干燥,枯萎,韦棠野还是没有回来找女巫乌丽。
乌丽用巫术让波斯菊焕发生机,苍老的她在暮年时期,最喜欢一边抚摸老黑猫的毛发,一边坐在摇椅上看着窗台永远定格生机的波斯菊。
她总在想凯琳怎么还不回来呢?
凯琳现在找到自己的家人了吗?
果然是个爱撒谎的坏女孩,凯琳应该没把自己当朋友吧……
在生命结束,闭上双眼的前一刻,乌丽又想:'算了,谁让她救过我一命……'
'我原谅她了。 '
她撑不了身体的疲惫,眼皮坠下又努力撑开,目光努力专注在窗台的波斯菊。
乌丽苍老的声音,缓慢地哼唱随手而作的歌。
“紫罗兰色的月光下,女巫的目光凝视远方,
莫惊慌啊莫惊慌,这只是一首关于友人的歌。
我的友人啊,请你保持坦荡荡,
路途漫漫,月光和花香正相伴,
当你归来时,我们将彻夜起舞。
我的友人啊,勿要畏惧长夜里的月光,
那是勇气的赠与,
是我为你洒下的遥祝……”
乌丽哼唱到最后一句,声音渐渐弱下去。
她怀抱中黑猫仰首朝她叫唤一声,眷恋地俯身贴紧乌丽散发余温的身体。
……
乌丽的歌声似乎跟着风息一路飘送。
一直在红土荒原上狂奔的韦棠野意有所感,她抬头看向淡红色的、眼球悬挂的天空,茫然地回首来处。
她好似听到有人在为她唱歌。
一首祝福的歌。
韦棠野忘记自己为什么站在这个地方了,她只知道进来后,自己在找一样很重要的东西。
是什么呢?
她想不起来了。
但是,隐约的歌声正在安慰着她。
她该继续启程了。
韦棠野收起回望的目光,她大步前行,越走越快,不知疲惫地奔跑。
自由的灵魂在污浊死寂的地下狂奔着,她已越过时间的风沙,如疾风一般在邪恶的注视下游走。
上帝祝福的余晖,正肆意地在这片凶恶之地,释放着自己的能量。
就似上帝在借韦棠野之身,向邪恶与浑浊宣告——
来吧,纵使我深陷深渊,纵使我苦难加身,但我仍会簇拥着我的光明,一往无前。
我将代表亿万沉沦在罪孽之海的生灵,代表着他们心底剔去罪恶后,最纯洁的本质。
灵魂终会脱去沉重的枷锁,自由地奔跑着,无论是在何种狞恶的环境下……
只因灵魂本有,这种绝对洁净自由的能力!
韦棠野的意识越发懵懂空白。
但她的使命正指引她,抵达新的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