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
易雪从回忆里走出来,她看着眼神好奇的韦棠野,说道:“旧的名字我已经舍去了,小野,我现在叫阿一,零的下一个自然数是一,现在是我新生后迈出的第一步。”
“我是阿一。”
韦棠野离易雪最近,她能清晰看见对方眼里那种决心,韦棠野不由自主重复呢喃一遍这个名字。
“阿……一?”
易雪笑容变深,用力地点头。
韦棠野看着易雪那双眼睛,不禁想到自己的名字,她既是凯琳·斯卡恰托,又是现在的韦棠野。
名字能赋予人类,新的价值和意义。
韦棠野这一刻,好像终于摸到她存在在这里的意义。
韦棠野——像野草一样坚劲地生长在苍茫茫的芦草塘里,自由自在,单薄却也能从站立的世界里汲取力量。
对啊,她是因为追逐自由才来到这个世上的;她在这里也能汲取许许多多的力量。
这瞬间,韦棠野眼睛亮起惊人的光,她不自觉地站直,郑重地伸出手,对阿一说:“阿一,你好,我是韦棠野。”
阿一握上她的手,二人都看见对方眼里的光芒。
蒲英在后边看见这一幕,低声对哥哥说:“哥,她们现在好像很开心,是因为他们找到了自己接下来的路吗?”
蒲白收回目光,他转身回去继续往浓雾里走去,留下一句语气淡淡的话。
“别人的路,不是我们的路,走吧,小英。”
蒲英收起艳羡的目光,她轻声应了句“我知道了”,随后让韦棠野她们跟上来。
*
四人成为0点时分,最后一批穿过浓雾的玩家。
浓重的黑雾依旧无声缠绕每一个准备进入副本的人,仿佛浓雾的另一边发生的新变化与它无关。
穿过浓雾后,能看见硕大的血色眼球正缓慢地转动,它的视线似乎黏着在每一个站在拱门前方的参与者,最后视线停在人群中最后一个到达的韦棠野。
韦棠野恰好仰首与眼球对视,她听见拱门两侧腐烂的人鱼歌姬再度吟唱起来丧歌。
上一次听不明白的歌语,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后,再次入耳,韦棠野的太阳穴缓缓升起了密集的刺疼感。
她知道这是记忆隐约想恢复的表现,但这次她愿意静下心来,寻觅刺疼背后代表的秘密。
不知不觉间,刺疼减弱,她被诡异的歌谣感染,跟着用古怪的语言轻唱下去:
“父神,我的力量在哪里?
是沼泽,雨林,冰川,悬崖?
还是圣十字架下悲泣的灵魂。
你放逐我于此,是为了让我行趟苦难?
我憎恨力量让我蒙受黑暗,
我又眷恋光明照耀时的温暖。
凡人不应承受邪端的戏弄与怒火,
可你哪管我命如草芥泥屑,
父神,为何你不收回炽亮的光?
让我心甘坠入深渊……”
人鱼歌姬吟唱完毕,只留下久久不散的余音,她们正视前方,目光也似在凝望着韦棠野。
两方之间,隔着静谧缥缈的烟雾和黯淡的血芒。
韦棠野也跟着停下哼唱,她有些怔然地看着面前由可怕怪物驻守的拱门,心头萦绕上一种难于言说的悲哀。
'这就是我们作为放逐者的痛苦吗……'她心中呢喃。
蒲白回首看到韦棠野走神,他提醒:“韦棠野,打开方屏,确定进入副本吧。”
韦棠野回神,她看着眼前这个被她称为神父的蒲白。
她想对方可能不知道,他是韦棠野遇到的这么多人中,脸容最具慈悲相的人。
此时此地,蒲白的回首,如同圣父走进浑浊之地,无声地注视着她。
光明从未收回,只要心中尚存炬火。
韦棠野用力点头:“嗯!”
她知道没关系的,痛苦也好,迷茫也罢,她韦棠野既然做好要寻找记忆的准备,就不再因为这些负面情绪而退缩。
她终于知道自己心中有一团火,所以她能追逐自由,她也将能追逐回自己的记忆。
韦棠野打开方屏,在手指点击【确定进入】按钮前一刻,抬头与硕大的血眼球对视。
她咧开嘴大笑,稳稳点击下去。
“我一定会知道你们是什么!”
*
短暂的黑暗过去,世界再次恢复清明时,韦棠野感受到清风的温和,郊外野草的清香盈荡鼻尖。
而她身上衣服都换了一套,看起来是普通村妇的麻料长袍。
韦棠野努起嘴,盘坐起来,随手揪起一根草茎放在自己努起的嘴巴上,目光环顾林丛。
数秒后,韦棠野扔掉草茎,苦恼地嚎了一声:“脑子好像成浆糊了,怎么才能走出这里啊?”
刚才的豪言壮志,瞬间被现实的迷路快要打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