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在等他,他不能让她等太久,五年了,她等得够久了。
一个小时后,车停下,他下车后疾步朝里走,对碰到的山庄工作人员的招呼视而不见。
周烟在前院,蹲在一棵树下,无聊到看蚂蚁搬家。
他在看到她的那一刻,整颗心平静下来,冬夜风都没那么刺骨了。
他缓步走向她,尽量不发出声音。
其实即便有声音,她也不会察觉,她裙摆沾了树坑里的枯叶都未注意。
山庄光怪陆离的灯照下,她裸露在外的肌肤尤其白,就像……
就像一个宝贝。她像个宝贝,很像。
走到她身后,司闻蹲下来,去捉她的手。
碰触的那一刻,她抖了一下,随后是短暂的停顿,似乎在分辨这纤细有力的手来自何人。
当她回握时,便是分辨出来了。
是那个男人,是她的男人。
周烟攥紧这只手,扭头搂住身后的人,也不说话,就这么紧搂着。
司闻托住她的双臂,支撑她的身体,作为她强大的倚靠,永远的倚靠。
许久,周烟才将新闻说司闻被警方带走时的紧张释放出来。
司闻心疼,把她打横抱到旁边矮矮的石桌上,让她坐好,蹲下来,指腹轻触她柔软又没血色的嘴唇,问:“你干什么?”
周烟说:“我想你啊。”
司闻眼睫垂下半扇左右的弧度,执起她的手,细密地吻着。
周烟不问他去干了什么,发生了什么,现在不问,以后也不问,她只会想他,很想。
司闻转移她的注意力,问道:“吃东西了吗?”
周烟摇头说:“光顾着想你了。”
司闻用拇指指腹轻轻摩挲她脸颊,又问:“那么喜欢我?”
周烟摇头,眼泪顺着苍白的脸颊滑下,说:“我爱你。”
司闻吻掉她的泪,点点头道:“我知道。”
周烟把他的手拿下来,用两只手握住,问他:“为什么你从不说爱我?”
司闻拉着她的手到自己心口,让她感受他心脏的颤动。
他未作一字说明,周烟却感受得到他的意思。
他一颗热烈心脏,装的都是她。
她摇摇头,说:“我想听。”
“我爱你。”司闻也不犹豫。
他从不扭捏,也没什么话说不起。
不提爱,是从未提过爱。
年少离家,一路跳级,十几岁大学毕业,语言、科研,他一直停不下来,只因找不到生命的意义。
别人半辈子都达不到的水平被他达成后,他仍不知他的人生该何去何从。
缘于国防大学的科研合作,他入了伍。当兵的日子很充实,却也不觉得是一种归属,转去当卧底,不人不鬼,脑袋经常别在裤腰带上,似乎稍微有了点意思,午夜梦回,他仿佛能听到鲜血在血脉里涌动的声音,开始了颠沛流离的许多年。
那段时光,他不懂爱,也不屑于懂。
离开队伍后经商,他精于算计,遇到的女人在他眼里与男人无异,只有有价值和没价值之分,人性在他面前毫无惊喜,他更失去了爱的能力。
“我爱你”这三个字自然而然成了他三十几年从未涉足的领域。
遇到周烟是巧合,她成为他的瘾、药,也只能说是巧合。可她走进了他心里,他开始在意她的情绪,会担心她的处境,甚至为她戒药,为她活命。
这当然是爱,有生之年,她是第一个撬动他灵魂的人。
即便如此,他仍对爱这个字眼感到陌生,可若她想听,他当然可以说。她想干什么都可以,她想要他的命,也只一句话而已。
于是司闻又说:“你不用跟我确认,也可以一直确认。”
周烟仰头,泪流满面。
第六十章
周烟大早回了家,为周思源做早餐。
周思源从房间出来,看到周烟却全无往日惊喜,鸡蛋饼、小包子吃得食不知味。
周烟给他倒了一杯橙汁,端到跟前。
周思源只看一眼,毫无反应。
周烟难过起来,不敢靠近他,独自躲得远远的。
她不怕司闻,即便司闻再恐怖的时候她也不怕,大不了一死嘛,可她怕周思源这般模样。
周思源吃完饭,背上书包出门,临行未与周烟说一句话。
门关上那一刻,周烟再无法掩饰悲伤。
思源是她唯一的亲人,羁绊之初说有亲情或许牵强,但多年相依为命,他们之间的感情早已超越亲情的厚度。
怎么办?思源一定不愿意原谅她了……
周烟双脚踩上沙发,抱住双腿,把脸全埋进去。
不知多久,周思源又折回来,站在她面前。
她闻声抬头,看到周思源,又立即低头,拍拍脸让自己不那么苍白,再抬头已是一张笑脸,关切地问:“怎么了?怎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