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弱,疼痛,疲惫。
伴随着的还有……
喜悦。
兴奋。
他脑海里浮现这场游戏种种荒谬的经历,沉重的喘息变为无声的笑,他拿出另一把沾满血渍的钥匙去为神像开锁。
一呼一吸,灵魂和肉|体都在震颤。
直到锁链“哐当”一声,从神像光滑的肌肤上滑落,落至地面。
神像机械式地睁眼。
傅忻的大脑在瞬间停滞思考,所有情绪都死在了方才。
周围景物晃神间变换,他被系统传送到了一座白色教堂前。
两个带面具穿白袍的人,将他拖进教堂。
满身血迹,满身污渍,他就那样狼狈地跪在纯白温柔的帷幕前。
恍若隔世。
两个白袍人迅速退下,偌大的殿堂只有他和帷幕里的人,两人都没有开口,却不是游戏里那样死寂恐怖的氛围。
帷幕轻柔飘拂过傅忻鼻尖,一股清甜的橙香涌入肺腑。
是温暖惬意的。
“这场游戏,只有你一个人活下来,好可惜。其他人都只能转世成为低等生命了,而你,可以选择重生回原世界。”轻和空灵的声音顺风悠悠传来。
傅忻微眯着眼。
“我要林深死。”
这个回答,完全在那人的意料之中。
帘后人又开始重复那句熟悉的台词:“旁人的命运生死我们无权干预。
想让林深从你的人生里消失,有两种方法,一种是让他自愿死亡,另一种……你可以去平行时空。”
隔着白色的绸帐,傅忻只能隐约看清楚他的影子在晃动。
“灵魂四分五裂散入时空里形成平行线,灵魂碎片只有那么几块,有些平行时空没有他,”帘后人轻笑,“来吧,抽个签,看看你能否幸运地选中‘他不存在’的时空。”
说罢,密集的红线从上空坠落将傅忻笼罩。
傅忻却一动不动,身前绸帐飘起,他抬眼,透过飘舞绸帐间的缝隙,努力去看那帘后人。
书页在那人指尖簌簌翻动,他轻轻一笑。
霎时,周边场景骤黑,傅忻的灵魂变成了一颗金色的光球,一只温凉的手将光球轻握在掌心里。
光从指缝洒入,却看不到手主人的脸。
傅忻知道是他。
如冰晶空灵澄澈的声音轻悠悠飘入耳。
“你,为什么偷看我?”
啧,被发现了。
……那就再好不过了。
傅忻先装哑巴。
“嗯?偷看了还不承认。”
他便笑笑,手松开,傅忻被释放,轻轻飘出那人手心,重新化为人形——但他只是一个空壳,他感受不到心跳也没有呼吸,周围仅仅是一片黑暗。
“你叫傅忻,对吗?”
“嗯。”
“我见过一些你死前的走马灯。”他无奈叹息,“我似乎和你说过吧,你的命太差了,好不容易从副本里逃出来,不如选择新生,而非重生。”
走马灯记录命运多舛的傅忻人生。
他老爸是个奇人,原先说没领证的妻子没有生育能力就去领养一个小孩,于是领养了傅忻,结果还是在父母的劝说下另娶了他人。
着实戏剧。
傅忻看着老爸接了另一个女人回家,遇见了假兄弟林深,不仅跟老爸有血缘关系,还大傅忻几岁。
初见时林深笑容温和,日常相处对弟弟悉心照顾,后来林深本性藏不住,竟然强|暴了傅忻。
此后傅忻工作逃远了家,可林深仍有方法找到他,躲在巷子里,躲在床底下,躲在柜子里,透过缝隙抓住傅忻的一举一动。
口中说的情话倒悦耳,但傅忻不是女人,傅忻当他是不懂爱人的方式和对象。
于是傅忻果断报了警,报警当晚,他走路上被打晕拖到老房子里,冰冷的躯体榨成肉沫,四肢在氢|氟酸里溶解糜烂,投入充满消毒水马桶的漩涡里。
那回傅忻清醒了,林深没有爱。
他要逃离,要回归正常生活。
可林深如同鬼魂,二十七次重生都会缠住他不放。
为此,傅忻被迫参与无数遍副本游戏。
不甘和贪婪随着死亡次数越积越深,他无休无止地参加游戏,生与死的界限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是满溢的仇恨情绪和无趣灵魂在鸿蒙未辟的天地里交织膨胀。
每次,都会有那人在生与死的交界处等待他。有时背对他伫立光暗间,有时面色平静隔着一段距离凝望他,有时温和地对他伸出手,像是对常客的邀请与欢迎。
那人之前也劝过傅忻重新投胎,说这命太差了,傅忻拒绝,不是因为跟生前那些破事过不去,而是他死后落下了一个很重要的东西。
记忆。残缺的。
傅忻不知道那是一段关于什么的记忆,他无法说服自己释然。他向那个人许愿恢复,得来的回答是:这是规矩,常来游戏空间,会想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