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重要。”沈珩自行移回正题,理直气壮道:“她利用了朕,朕生气,但朕也可怜她一个人背负了这么多,朕想被哄哄不过分吧?”
这次根本不用苏太后回答了,他自己往下说:“她昨天不哄朕,今天的朕比昨天难哄一点,不过分吧?”
苏太后:……
沈珩:“可朕只是把她拒之门外了一次,她就不来了,下午去和皇后相谈甚欢,还聊到了皇嗣的事,她竟然劝皇后跟朕生个孩子!”
苏太后:!!!
她也跟着情绪激动了,这是什么傻侄女儿?嫡子先生出来对她有什么好处!
“朕现在就是不明白,她对朕到底有没有一点真心,如果有的话,为什么不来哄朕,没有的话,朕……”
苏太后看过去:“你要怎样?”
沈珩跟苏太后对视了会儿,忽然像泄了气一样,垂下头,小声道:“母后也跟她是一伙的。”
苏太后失笑,还未开口,就听他落寞地道:“朕昨夜,一直在想做太子时的事,大皇兄的蛮横僭越,父皇的冷眼旁观,让朕无数次想,这太子不当算了,可不行,父皇把黎民百姓压在朕身上,把亲近之人的性命也压在朕身上,逼着朕爬着也要往前……”
他抬头,看着苏太后:“母后知道吗,在阿妩来到东宫之前,朕一直觉得东宫的上空是有顶子封住的,闷窒阴郁,后来她站在朕书房外的院子里笑着喊朕,阳光落在她身上,朕抬头一看,才发觉,原来东宫也是能透进去天光的。”
苏太后哽住了,不知道说什么。
她一直觉得先帝有点什么大病,看不惯人好好过日子的大病,对发妻,对宠妃,对儿子,对臣工,都是这样。
他喜欢故意骄纵一个人,捧后杀之;重用一个人之前,降大难磨砺之;乐于看忠诚于自己的人被六亲背离;觉得一个人真心对他好的时候,便开始变着法儿百般试探。
大概是因为他不是很行的缘故,心里变态吧。
沈珩满眼向往:“她曾经那样鲜明炽烈,敢在父皇面前明目张胆地维护朕,敢在大皇兄举箭时扑过来挡在对朕身前……”
苏太后已经没有心思听他叨叨叨了,想起那些和先帝有关陈年旧事,面色有些黯然。
沈珩也不在乎,把茶当酒猛灌了一口,又颓然了起来:“让她变成如今这样,是朕的过错,朕若不闹性子,这三年里一直看顾着她,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
苏太后敷衍地“嗯”了声。
沈珩轻声:“朕想好了,回去便给她晋一级位分,朕要告诉她,即便不取悦朕,不跟朕演戏,即便朕在生气,朕也会给她荣华富贵,所以以后,用不着再忍着恶心来找朕了……”
苏太后:“嗯。”
刘嬷嬷震惊,这这这,这是能嗯的吗?
沈珩自己劝服了自己,便起身告辞。
苏太后心不在焉:“刘嬷嬷送送。”
刘嬷嬷赶紧应了,堆着笑脸把陛下送出去。
然而等她一回来,就发现自家太后娘娘开了一坛子酒,已经喝了好几杯,醉醺醺地伏在桌案上,看见她,又哭又笑地伸出手:“玉竹,带本宫回家好不好,本宫想父亲,想哥哥,想珹儿,不想做皇后了。”
刘嬷嬷一拍脑门,得,那个祖宗走了,这儿又传染一个。
*
钟粹宫。
苏月妩是在回来的路上觉出不对劲儿的。
她想中途下轿去养心殿找沈珩,可送她的坤宁宫太监皮笑肉不笑地说天色已晚,按宫规不能再乱走了,又说这是皇后娘娘的吩咐,若不把她送回钟粹宫,他们都是要受罚的,求她发发善心,可怜可怜奴才们吧。
软硬兼施,苏月妩不得不作罢,却也隐隐有了些许猜测。
陶皇后怕不是故意拖了她一下午,为的就是不让她去养心殿。
但她和沈珩闹别扭也就是昨日才发生的事,而且又没闹得大张旗鼓,她怎么就这么快知道了?
绿枝听她这么说,蓦然联想到了什么:“娘娘今日在养心殿外求见被驳回的时候,奴婢留心到有个小太监一直往咱们这边儿探头探脑的瞧,原本只是觉得有些许眼熟,直到刚才在坤宁宫又见着了,才记起那是皇后身边伺候的人,莫不是他听到了什么,告诉皇后的吧。”
苏月妩恍然。
“只是……她即便拖的了我今日,我明日还是要去养心殿的,又有什么用呢。”
青雯这时接了话:“今日是初一,是陛下该去皇后娘娘宫里的日子,您若去找陛下,陛下就未必去了,奴婢猜皇后娘娘大概是这么想的吧。”
这段时日青雯和苏月妩的关系亲近了不少,有些时候说话也不背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