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苏遇沉了脸,打断她教训道:“阿妩,你怎么能这样大逆不道的猜疑父亲?还有,云姨娘到底是父亲的妾室,你一口一个不云氏,是哪家的规矩!”
苏月妩透过妆镜瞥了他一眼,不甚在意,自顾自继续往下说:“可我也不会绝对再对你有什么深厚的兄妹之情了,当你的妹妹实在太累,幼时要撒娇黏人,稍长一些,就要变得温柔大度,及笄后,自然是该凭借着贤淑的名声嫁入高门,在夫家站稳脚跟后,时不时帮扶一下娘家;等以后老了,儿孙满堂的时候,再用自己经年积攒的人脉,帮娘家侄儿侄女儿什么的谋个好前程。”
“这就是你心目中的好妹妹,对不对?”
苏遇安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整个人都被噎住了。
无它,他从没想过能从不谙世事的妹妹口中听见这一席话,可诚然,她说的这些正是自己心中最开始对她的期许。
可是这又有什么不对吗?她为什么用这种奇怪的语气说出来?试问哪家女儿不是这样的?
苏月妩从兄长脸上收回目光,幽幽地叹了声气:“哥哥,你真不愧是父亲的儿子,对家中女眷的喜爱都是有条件的,那么既然如此,从今后,你我之间便只有家族利益,你也不必再来找我,说些什么感慨岁月荏苒,年少时如何如何这种话。”
苏遇安见自家妹妹终于通顺好了头发,把木梳放回妆奁里,回头看过来,那张从小到大一直如花瓣般娇嫩漂亮的洪唇轻轻启合,说出的话却是那么陌生:“哥哥,你放心,以后你在官场用心经营,我也会在后宫尽我所能,我们互相扶持,会是一对很好的兄妹的。”
苏遇安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惊诧,迷惘,气愤……
他想不通乖乖巧巧的妹妹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是因为这些年没把她带在身边管教吗?
“你……”
苏遇安甫一开口,院门外就跑来一个梳着双环髻的丫头,是苏月婉的贴身婢女绿枝。
她看见苏遇安,“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涕泣涟涟地不住磕头。
“公子快去荷芳院一趟吧!姨娘她被收去了管家钥匙,悲愤交加下引出旧疾,直接晕死了过去,这会儿不知有命没命,老爷亲自去集安巷求请张御医去了,我家姑娘没了主心骨,一直哭着找哥哥,奴婢求您去看一眼吧!”
苏遇安闻言面色一凝,也顾不上气恼苏月妩刚才那些话了,只回头不悦地看了她一眼,轻斥:“看看你闹的乱子。”
语罢,径直拂袖往荷芳院走去。
第7章 庶兄
已是二更时分,绿枝吩咐小丫头把院门落锁,安排好上夜的婆子,回到屋里来时,却见自家姑娘还坐在妆镜前发呆。
方才二公子一进来,就吩咐她退出去了,可即便没听到什么,她也知道二公子嘴里吐不出什么好话来。
绿枝去拿了件对襟衫披在苏月妩身上,蹲下来轻声道:“小姐,别难过啦,我们过些时日就能离开苏家进宫去了,到时候做了尊贵的娘娘,又有陛下护着,就没有这么多糟心事儿了。”
当年苏月妩入东宫,绿枝是跟着伺候的,对陛下和小姐之间的事一清二楚。
陛下待小姐,那真是称得上娇惯二字了。
小姐胡乱涂鸦的丑东西被陛下说成是绝世之佳作,还要让太监裱进卷轴存入东宫收藏;小姐爬树摔倒了,陛下大怒让人锯掉那棵杏树,说是给小姐出气;小姐生气不理人,陛下在书房闷坐一整日,写了千字罪己书认错……
情窦初开的少年少女,情意甜涩如青梅,却又滚烫灼热似干柴烈火。
就凭着这份旧情,绿枝觉得,小姐在陛下心中的份量也一定是比别人重的。
苏月妩倒不是在为苏遇安烦心。
相反,她是在想云氏,而且心情颇为不错。
当年母亲被云氏气得难产而亡后,远在青州的外祖父一家得到消息,就派了大舅舅过来。
大舅舅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让随身的侍从抓来云氏,硬生生给她灌进去了一碗绝子汤。
云氏本就有先天的心疾,只是比较轻微,被绝子汤中的毒性一催,症状就严重了起来。
再发作,就会疼得死去活来,甚至危及性命。
不过自大舅舅回青州后的这么多年里,云氏掌管全家,可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没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心疾也就几乎没发作过。
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如今,云氏的好日子也算到头了。
这病,以后且有得犯呢。
夜色已深,外头因为云姨娘的事闹成了一团糟,苏月妩让绿枝安排了人注意着那边的动静,自己正要就寝,桃夭居却又来了个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