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外头的张贵德闻声立刻进来。
苏月妩看了眼仍是满眼哀求的云姨娘，轻描淡写地问道：“公公带的是什么毒药？”
张贵德低下头：“回娘娘，是鹤顶红，见血封喉。”
苏月妩若有所思：“哦，跟云姨娘用的是同一种，也算是缘分，那就给她灌下去吧。”
“嗻！”
别看张贵德平常笑呵呵的，总是个好相处的模样，真到这时候，眼神和周身都弥散着一股心狠手辣之意。
他一步步走向云姨娘，从怀中掏出一个小药包，拆开，是一撮朱砂红的颜色。
纵然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可真到这时候，没有人不怕的。
云姨娘惨白着脸，下意识想往后躲，然而被张贵德用另一只手强硬掐着两边儿的脸抬起头。
两瓣朱红的唇不受控地张开，云姨娘眼睁睁看着那颜色鲜亮的药粉落入自己的嘴里，眼中满是惊惧之色。
鹤顶红又叫红砒。
不同于民间常见的白砒霜，它的颜色，和丹顶鹤的头顶一样红，也和人死后，从七窍流出的血一样红。
苏月妩看着重重倒在地上，满脸痛苦狰狞，死不瞑目的云姨娘，感觉身体里好像忽然有什么东西飘走了，整个人都轻了好多。
是仇恨？还是母亲因死不瞑目，留在女儿身上的一缕残魂？
……
见苏月妩出来，苏自远立刻笑迎上前：“都处置妥当了吧？你之前出的主意很不错，就说她是和云家琛一块儿食了相克之物而死，这样也不会损咱们家的名声，妩儿你进宫后果然是聪慧了很多。”
苏月妩怎么看不出苏自远的紧张试探之意。
他是生怕自己这会儿改了主意，把事情闹大，污了家里的名声。
至于里头那个，他或许会像对母亲一样，在以后某一刻想起时，感慨的叹口气，但也仅此而已。
苏自远只爱活着的，合心意的，陪在自己身边的女人。
苏月妩给了他一颗定心丸：“父亲放心吧，事情已经了了，也自有御前的人善后，您若有公务，便尽管去忙吧。”
苏家不止有苏自远，还有两个哥哥，苏遇安就不说了，苏遇则对她没坏心，眼下正在预备科考，还有一个玉雪可爱的小侄女儿，都不应该被牵扯。
更遑论还有苏家主枝那边，虽然两厢不亲近，但都姓苏，沾光不沾光的虽不一定，可这边儿出了事儿，那边儿一定被带累。
那是姑母的娘家。
苏月妩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因为这些人，都会把此事压下。
苏自远脸上的笑意更深，他还要再殷勤的说些什么，冯氏却在这时连滚带爬地扑向苏月妩，在她脚边跪下，拉着她的衣摆放声大哭道：“小姐，求您将奴婢送回青州吧！如今姑娘的大仇已经报了，奴婢再无挂碍，也不想留在老爷身边了，只想回姜家去做个奴婢，求小姐做主！”
苏自远面色猛地一沉，狠狠地瞪向冯氏。
这贱人分明是怕月妩走后，自己跟她算账！
一直规规矩矩站在旁边不出声的苏遇安闻言看了母亲一眼，没说话，又默然低下了头。
第67章 告祭亡母
戚氏哄睡了女儿，匆匆忙忙地赶来这边，就见婆母如此情状。
她先看向丈夫，见他垂眸站在那儿，浑身上下好像都透着落寞，忍不住一阵阵儿的心疼。
“婆母这是说的什么话，您还有夫君，还有愉儿，这都是不是您的牵挂了吗？”
戚氏实在没忍住，抢在小姑开口之前说了句。
苏遇则听见妻子的声音，蓦然抬头，看到戚氏后眼睛一亮。
冯氏微顿了顿，回头泪眼蒙蒙的看了眼儿子，见他眼中只有妻子，根本没往自己身上分一眼，顿时回过头，泪流得更多：“你们一家三口过得这么好，我有什么好牵挂的，我只想回姜家，我这一辈子过得最好的时候，就是跟着姑娘在姜家……”
苏月妩把冯氏扶了起来，认真问道：“姨娘想好了吗？这世道，女子后半生最大的依靠就是儿子，大哥哥是个纯厚之人，如今也上进了，说不定来年就会带个功名回来，您就只等着享福了，可姜家那边，二十多年过去了，说不定早已物是人非，亲戚旧友都已各自成家奔前程，未必会真如姨娘所愿。”
这世上有母亲和云氏这种倾尽全心爱护孩子的女人，也会有像冯姨娘这样，将自己看的比孩子略重一筹的女人，这都没什么错。
苏月妩也不怀疑她说的是假话，因为记忆里，冯姨娘确实不止一次望着东南方向，含着泪光对母亲说怀念青州，怀念大家一起联句作诗，姑娘丫鬟笑闹成一团……
苏府里，父亲对冯氏无半分情愫，母亲去世后，她再无依靠，带着儿子畏畏缩缩的过日子，痛苦之中，自然会更怀念曾经美好的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