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笑着,态度恭敬,可意思却很明显:别问了,陛下都批假了,来不了就是来不了,您还问什么呢。
陶皇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张公公这么说,本宫就明白了。”
张贵德面上掠过惊疑。
他说什么了?怎么就明白了?明白的到底对不对啊?
陶皇后叹了口气:“本宫并不是逞权弄威,非要苏嫔来请安,只是为她着想,那日未经侍寝在养心殿留宿,后又未来请安,宫中已经有很多嫔妃心生不满了,这次侍寝后若再不来请安,只怕她们更要不服不忿。”
张贵德只能把身子躬得更低。
这话涉及宫里各位主子,不是他能接的。
可不妨碍他在心里乱想。
皇后娘娘管理六宫虽宽厚,却也颇有手腕不是一味仁慈,后宫从没闹出过什么大的口舌之争,怎么到苏嫔这儿就不行了?
陶皇后就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似的,无奈道:“有本宫管束着,嫔妃们虽不敢说什么,可难免积怨于心呐,若是旁人,本宫也不愿思虑太多,可苏嫔与本宫投缘,又是陛下的旧人,本宫不得不为她筹谋。”
第42章 朕偏爱她,从未想过要藏着
张贵德只能问:“那皇后娘娘的意思是?”
莫不是非要苏嫔来请安?
不管陶皇后说的这些话有没有几分道理,可苏嫔现在实实在在是下不了床啊。
陶皇后思忖片刻,忽温声道:“这样吧,今日苏嫔不必告病,本宫会自称染了风寒,稍后知会众嫔妃不用来请安,如此,想必能替苏嫔将此事遮掩过去。”
张贵德微怔,没想到皇后会这么决定。
但这不是他能置喙的。
“这……奴才会将话带给陛下。”
陶皇后笑了:“嗯,那张公公便回去吧,替本宫向陛下请安,向苏嫔妹妹问好。”
张贵德恭声:“嗻!”
*
张贵德回到乾清宫时,沈珩已经上朝去了,寝殿雕花木门仍紧掩着。
小太监见他回来,急忙跑了过来,问:“公公,这天已经明了,可要把苏嫔娘娘唤醒,送回钟粹宫去?”
张贵德抬腿就给了他屁股一脚,骂道:“没脑子的东西,陛下怜惜苏嫔娘娘,连今日去中宫请安都免了,你还喊醒送走?啊,你去喊个试试?扰了娘娘清梦,陛下回来皮不扒了你的!”
小太监瘪瘪嘴,要哭不哭的:“奴才不知道嘛,宫里的规矩,昭仪以下位分的嫔妃侍寝不是不能过夜的吗……”
“什么规矩?”张贵德一瞪眼:“规矩是天子定的,陛下就是天子,就是规矩!”
小太监嘤嘤:“奴才知道了……”
*
苏月妩做了个梦,梦里变成了被如来佛压在五指山下的猴子,身上摞满了沉甸甸的巨石块,压得人喘不过气,她想要挣扎着逃脱,却被符纸的法力瞬间拽了回去。
等醒来时,只觉得浑身酸痛,小腹也还有胀胀的不适感。
她隐约听见有笔尖和宣纸摩擦的沙沙声,眼睫轻颤了两下,缓缓睁开。
室内已经大亮了,纵然有纱帐半掩,也能感受到明媚的天光。
她撑着床面咬牙切齿地坐起来,刚要下床,就听见外面主仆二人的交谈声。
“……皇后娘娘便是这样说的,奴才也留意了,今日坤宁宫确实称病,没有让众嫔妃去请安。”
这是张贵德的声音。
那厢沈珩停顿了须臾,平淡道:“皇后多此一举了,这种事情不会只有一次,难道皇后还能次次称病吗?”
张贵德觑着沈珩脸色,试探地道:“其实皇后娘娘说的也不无道理,陛下这样明目张胆的宠爱苏嫔娘娘,怕是会引起众妃心中不平呐。”
“那又如何?”沈珩移调平缓,边翻看奏章边道:“太宗皇帝当年在巡游时对一歌姬动心,力排众议将其封为贵妃,宠冠六宫,彼时后宫诸嫔妃难道没有不平?然而那贵妃仍是荣华富贵了一世,最后儿孙绕膝,寿终正寝,你说这是为什么?”
张贵德赔笑:“这……奴才愚笨,求陛下解惑。”
沈珩眼也未抬:“因为太宗英明神武,君权在握,在前朝能镇压群臣,在内廷亦能明辨秋毫,所以护得住自己的女人,朕对苏嫔亦如是,朕不是个傀儡皇帝,所以偏爱她这件事,藏不住也没想过要藏,甚至以后还会比现在更张扬,谁有不平,趁早表露出来,朕好替苏嫔清前路。”
张贵德还未来得及说话,只听内室传来脚步声,不由得回头望去,看见只穿着素绸寝衣,赤足出来的苏嫔娘娘后,心中大惊赶紧避开眼。
虽说宫里都不把太监当男人看,可奈何这届皇帝心眼小儿啊。
沈珩抬眼看见苏月妩的一瞬眸光顿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