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珩听完这一番话,摩挲着玉扳指的动作停了下来,深沉目光落在眼前侃侃而谈的女子身上,说不出其中是赞许还是责怪。
半晌,方敛眸道了句:“皇后应当生成男儿身。”
陶皇后失笑:“可别,臣妾瞧见四书五经就头疼,之前闲下来时还想过,等以后和陛下有了嫡子,定是不敢自己教的,非要寻个大儒才成。”
沈珩的视线随着她的话落在了那平坦的小腹上。
皇后之前怀过一次孩子,但因为操劳宫务不注意保养,在三个月时掉了,至今未再有孕过。
停顿片刻,沈珩还是收回目光,道:“皇后,忠国公才故去不久,等过些时日再说吧。”
忠国公是皇后的父亲。
陶皇后笑:“陛下多心了,臣妾只是随口一言罢了,这事急不得,命里有时终须有。”
沈珩“嗯”了声。
陶皇后起身,去了床榻上,垂落的帐幔将帝后分隔开来,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外面传来丈夫吩咐太监的一声“安置。”
脚步声渐近,帐幔被掀开,烛光和黑影一起涌了进来,而后又随着帐幔落下而消失。
身边一重,陶皇后看见丈夫躺了下来,并未朝自己这边看一眼,便侧身对着外面睡去。
……
翌日。
昨夜许多人都没睡好觉,今儿天一亮,就又早早跑来坤宁宫。
离新进嫔御来拜见中宫还有小半个时辰,后宫的旧人们已然到齐了,外殿的交谈议论声热火朝天。
“唉?苏妃娘娘不是前儿才发了高热吗,怎么这么快就好了,莫不是知道今日要见堂妹,高兴的了吧?”
说话的是程贵人,看向苏云舒的目光带着不怀好意的笑。
若是放在往常,她是不敢大胆到挑衅这位太后侄女的。
可现在不一样了,苏家又送了个女儿入宫,还一跃封为嫔位,这是什么意思?
这分明就是看苏云舒不得宠,又换了个棋子!
既然如此,谁还会像往日那样忌惮她?
事实上不止是程贵人,在场大多数人都有这个猜疑。
她们虽没说话,看苏云舒的眼神却是如出一辙的幸灾乐祸。
第18章 坤宁宫风波
苏云舒的脸色有些发白。
她是细长的柳叶眉,尖下巴,削肩膀,整个人白皙消瘦,神色又总是恹恹的,所以即便没有病,也显得很虚弱。
此刻她以帕掩唇轻咳了两声,没理会程贵人的话,眼中却渐渐蓄起了晶莹。
众人纷纷心道:又来了又来了!
每次都是如此,稍说一两句不顺她心意的话,她就哭。
试问后宫这样的是非名利场,谁说话不是夹枪带棒,有来有回的,这倒好,成个水晶玻璃人儿了,什么都不用做,只要掉一掉眼珠子,就能达成别人费劲口舌才能达到的目的。
这谁心里不憋气?
以前忌惮她是太后侄女,只能生生忍下,现在谁还给她这个面子。
最先开口的是章贤妃,冷声道:“大好的日子,你哭什么丧?程贵人说你什么了吗,不过是问问你的病症如何,若连这话都听不了,本宫劝你不如去回禀了太后娘娘,封宫锁门自个儿过日子吧。”
这话不知说出了多少人心里的郁结。
程贵人道:“可不是嘛,这得亏了诸位姐姐都在,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否则苏妃娘娘去太后面前一哭,妾身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苏云舒再也没办法对这些人视而不见了,五指狠狠抓住红木椅的扶手,仰头看向章贤妃,泛红的眼中带着隐忍:“贤妃娘娘,臣妾的病还没有痊愈,今日强撑着过来 ,无非是想见一见这次新入宫的妹妹们,至于哭不哭的,那也是臣妾自己的事,并没有怨怪到旁人头上。”
说着话,她眼中的晶莹簌簌滚落,身旁贴身宫女轻车熟路地递上帕子,顺便轻声宽慰。
众人早就司空见惯,一阵无语,干脆懒得搭理了,自顾自去说别的话。
“你们听说了吗?昨夜陛下没翻牌子,宿在了坤宁宫。”
程贵人最先起了个话头,便没人再看苏云舒,都兴致勃勃地谈起这件事来。
“这谁没听说啊,新秀入宫,陛下却一个都没有召幸,反而去了皇后娘娘处,只怕是……”柳贵人掩唇轻笑,意味深长道:“一个都没看上吧。”
章贤妃拨弄护甲,语气好似漫不经心:“听说这次选入宫的人都是太后娘娘定的,不合陛下心意也没什么稀奇的 ,本宫只愿她们能安分些,别像冷宫那个贱人一样,为了博宠使些丧尽天良的下作手段。”
她说的是不久前大公主被下毒未遂之事。
那桩事最后被查出是魏婕妤所为,陛下将其废黜封号,打入了冷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