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月妩垂眸未语。
苏太后耐心劝道:“哀家知道你气不忿,可皇帝跟咱们女人家不一样,皇后有些话咱们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可皇帝听不懂,他只当皇后是贤德之人,他说什么你想查谁他就查谁,显然为了你,背着良心下的命令,可他这孩子是有德行的,前朝的言官一劝谏,难免不动摇啊。”
苏月妩又何尝没有感觉。
沈珩现在根本不逆着她说话,不论查出什么,只要看她面色不好,他就吩咐接着查。
她向他提及皇后的疑点,他也一一应承。
可她其实感觉得出来,他并不怎么信。
“哀家毕竟不是皇帝的亲娘,他小时候被先帝责罚打骂,哀家也是明哲保身,从不曾阻止过一次,最多也就是过后安抚他两句,他登基后,能尊哀家为太后,毫无嫌隙地奉养,已是很不错了,哀家从不敢把他当亲儿子对待,你也一样,
纵然得宠,也永远要在心里记得,沈珩是皇帝,是要顾虑天下臣民的君王,他能为你做到这份上已经很不错了,皇后行事缜密,查不出来便算了,你心里记着就行,若逼得太过了,一旦失爱于皇帝,前朝后宫对你不满的人有多少,哀家这个有名无实的太后又能护你多久?
苏月妩离开慈宁宫时,耳边仿佛还徘徊着姑母这番苦口婆心的话。
她不由得思索,若是自己初入宫时若是遇上如今这桩事,会怎么做,大概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体谅沈珩,做一个贴心的宠妃,然后暗暗记下仇,等着以后再报。
可或许人都逃不过恃宠生骄,如今,她就是不想体谅。
苏月妩没回钟粹宫,直接去了养心殿。
沈珩大概被忠国公一事绊住了,还没回来,但也没人敢阻拦她。
她走进内殿,独自一人躺在龙床上,望着明黄色的帐顶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外殿响起宫人的见礼声,是沈珩回来了。
苏月妩闭上了眼。
沈珩大步走进内室,然后一僵,放轻了脚步。
苏月妩感觉到他在床边坐下,没忍住,眼睫轻颤了颤。
沈珩顿时笑了,轻轻戳一戳她的脸颊:“阿妩,你装睡哄朕呢。”
苏月妩被戳穿装不下去了,就睁开眼,看沈珩。
他和这几日的每一天一样,清俊的脸上带着笑意,墨黑的长眸中仿佛只有自己,不曾把外面的烦忧带进来分毫。
苏月妩弯了弯唇角,轻声问他:“这会儿有闲暇吗?”
沈珩几乎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眸色微深:“有。”
……
殿内香炉袅袅,飘渺的烟雾上升,在某一刻,忽然被窗棂外透进来的风吹散。
“陛下!不好了!”
沈珩额角青筋直跳,撑着身子,恨不能出去踹死张贵德。
“皇后娘娘昏过去了,忠国公哭天喊地,说是要带皇后娘娘回家,宫人们快拦不住了。”
这话音一落,室内旖旎的气氛顿时消散。
沈珩感觉到不对,急忙低下视线看向苏月妩。
苏月妩眼中带着还带着水气,朱唇微张,望着他良久,而后笑了:“陛下既然觉得皇后娘娘是冤枉的,就不要再查了,何苦一边哄着嫔妾,一边又让陶国公进来探望呢。”
沈珩心头一紧:“阿妩,朕……”
“如今倒好。”苏月妩打断他,抬起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用绵软似水的语调道:“陶国公回去,定会把皇后娘娘受屈一事嚷得人尽皆知,嫔妾成了恃宠残害皇后的妖妃,前朝但凡有些良知的大臣,都要唾弃嫔妾,陛下,您让嫔妾以后可怎么立足呢。”
她说完,便推开他,沈珩瞬间心慌意乱,待要做什么,就见苏月妩皱眉,带着些许抗拒道:“起来吧,我现在没心情,会难受的。”
沈珩红着眼看她,见她态度平和,但没有转圜的余地,只得暂且作罢,起身后,又立刻去拿床尾的衣裳,抱在怀里,小心翼翼地看着她:“阿妩,朕还能帮你穿衣吗?”
苏月妩散着头发躺在软枕上,雪白的脸颊带着些许红晕,她眸含水色,勾唇轻笑:“只要陛下愿意屈尊降贵,嫔妾自无不可。”
沈珩说不出什么感觉,虽然被允许了,但心里还是紧紧的,很不安。
待小意地伺候苏月妩穿好衣裳,他试探道:“阿妩不想朕走,朕就不过去,朕让人撵陶鹏举出宫就是了,你别生气。”
苏月妩含娇带嗔地看了他一眼:“嫔妾有什么好生气的,陛下过去吧,多找几个太医好好救治皇后,否则万一出个什么三长两短,嫔妾越发成罪魁了。”
沈珩摇头道:“不会的,守在坤宁宫的宫人回禀过,皇后这几日撑不住时,喝过一碗粥,应是不想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