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太医出声,急急劝谏沈珩:“陛下,俞崇清年轻气盛,这是在拿皇子练手啊!”
俞崇清瞬间怒了,回身跟那太医对峙:“你说我练手?微臣倒是想请教一句,敢问洪太医您自入太医院这么多年来,经手过多少病患,又治愈多少?只怕还没微臣先前一日救治之人多!怎生有脸说我拿人练手!”
沈珩审视的目光落在俞崇清身上,沉声打断道:“叫俞崇清是吧,既是诚国公举荐之人,朕便信你一回,过来看吧。”
俞崇清拱手应是,起身奔床榻而去。
众太医看他的眼神既忌惮又带着微不可察的警告。
太医院从开国以来就存在于宫中了,如今几百年过去,早就演化出了一套为人处世的规矩。
遵守了这规矩,他们便是同类,是一体。
可俞崇清非要当这个例外。
仗着有诚国公撑腰,在太医院便不把他们这些老资历放在眼里,如今更是要没事找事,真是狂悖!
俞崇清从上到下察看了沈宥的身子,又号了号脉,抬起他的上半身摸了摸他的后脑,回身就去取银针了。
沈珩见状皱眉:“你想做什么?”
俞崇清回:“微臣要给大皇子针灸。”
沈珩顿时冷下脸呵斥:“放肆!行针风险极大,你跟朕禀报了吗,就敢擅自动手!”
俞崇清停下动作,回身拱手道:“回陛下,他们这群人是怕担事,所以只禀其一,不禀其二,行针固然有风险,哪个大夫也不敢说自己有十成的把握,可若不行针,瘀血堆积的时间一长,大皇子或可能永远醒不过来,不生不死,或可能醒过来也因脑部受损,变得痴呆疯傻,就算侥幸两者都没有,那这块瘀血也永远是个隐患,不如一除之而后快。”
太医们听了这话,脸上顿时青一阵白一阵,又惊又惧,恨不能掐住俞崇清的脖子给他拧死!
沈珩见了太医院众人精彩纷呈的面色,便知俞崇清说的没错。
他心中一阵恶寒。
原来后宫中用了这么多年的太医,竟是这样一群东西。
眼下不是处置的时候,因为说不定一会儿还能用上,他只问俞崇清:“你有几成把握。”
若是把握太小,沈珩宁可不治。
纵然儿子躺在床上一辈子不醒,也好过丢了性命,或是醒来傻了或者疯了,大不了养他一辈子就是。
岂料俞崇清不紧不慢道:“九成九。”
沈珩扭头看他,确认他不是开玩笑,这才放下心,看了眼躺在床上的沈宥,沉声道:“你好好治,治好了朕有重赏。”
“是!”
俞崇清也没再多废话,将银针在灯下烧了烧,将沈宥翻了个面,找准位置,长指捻针缓缓落下。
沈珩呼吸一顿。
纵然他说有九成九的把握,可为人父母,哪怕大夫保证是十成,也会担心意外的发生。
殿内无一人敢发出声响,连呼吸都克制着。
终于,在俞崇清下到第三根针时,肃声道:“把我箱子里的白瓷碗拿过来。”
张贵德连忙去取。
俞崇清指使一个小太监抱起沈宥,让他后脑悬空,一只手缓缓取出其中最长的一根银针,另一只手将瓷碗放在针口下,便有一小股瘀血涌了出来,不多,还盖不住碗底。
俞崇清缓下面色:“无妨了。”
沈珩紧绷的身体这才放松下来。
俞太医把其它银针也拔出,吩咐宫人把沈宥重新放平躺回床上。
沈珩走到床边坐下,摸了摸看着儿子瘦弱小小的脸庞,问:“他什么时候能醒?”
俞崇清回:“不出一盏茶。”
果然,没过多久,床上的小孩儿就动了动手,轻轻哼咛一声。
沈珩连忙赶紧拍了拍他白嫩的脸颊:“宥儿,醒醒。”
俞崇清正在收拾针灸用具,闻声皱眉回头:“陛下别乱喊乱叫,让大皇子慢慢醒。”
一旁的张贵德暗暗在心里给俞崇清比大拇哥儿。
厉害啊,虽然不是一个意思,可前半句着实是说出了他一直想说又不敢说的话。
下一刻,只见小孩儿那软软浅浅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
沈宥迷迷糊糊地醒来,就见到眼前有一张熟悉的脸正盯着自己,懵怔了片刻,就想坐起来,可一动身子,就发现哪哪儿都疼。
他眼眶一下就红了,伸出双手噙着眼泪喊沈珩:“父皇!”
沈珩下意识想抱,可又猛地止住动作,转头问俞崇清:“能不能抱。”
“可以。”俞崇清语气恭敬:“大皇子已经无碍了,正常的行动,只要不磕碰到伤处都无妨。”
众太医见俞崇清治好了大皇子,一个个心中都凉了。
完了。
一个胆怯的太医没忍住抖了一下,碰到旁边的花盆架发出一声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