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叹了口气:“老道……嗐,我们远道而来,一不识路,二没有领路人,三又跟西夏兵打了一仗,不小心在大雨中迷路了……总之,再绕一圈吧。”
……
渭州城。
李昱白抬头看着天,云层厚重,风却变得又暖又湿,原本是南风,如今改从西南而来……
看来暴雨将从西南而来了。
按照脚程,若是没有意外,若是顺利找到小七,三平那一队该进城了。
但往吐蕃边境去的那一队人马,想必会被大雨阻在渭水以南。
阿辞若被人挟持,往西夏而来一路都没有被发现,想必是先往南绕了一大圈;
若走水路,便极有可能走洮水,不知如今是在何处?会不会也在熙州城附近?
五路大军中,河东路不能动,因为那边还有虎视眈眈的北辽;鄜延路不可大动,只能出一万兵;环庆路可出两万兵,自己所在的泾原路两座城共可出四万兵……
熙河路姑且不算,朱合洛即使不肯出城合力围剿仁多保忠,也会守城不出;
他来熙河路时日尚浅,又被迫与西夏决裂,绝不敢在此时开城门迎西夏兵进城,冒天下之大不韪……
如此一来,围剿的包围圈便成了。
如果自己是朱合洛,他将如何破局?
他手里的倚仗,无非是熙州城满城大宋的将领和百姓,以及阿辞娥姐……
而阿辞娥姐,只对自己,不,还有小七……
小七是个大杀器。
她能杀了仁多零丁,便能杀其他将领,比如任何一路军的经略安抚使。
小七此刻在哪里?
轰隆……咔嚓……
大雨倾盆而下,天地之间一片巨大的雨幕,树木垂头,丛林弯腰,花朵凋零。
一片肃杀。
商船在岸边剧烈摇晃,甲板上混乱一片。
守卫的人不得不去帮忙。
老夫人即使被人扶着也站立不稳。
有心腹问:“主子,是不是上岸躲一躲?”
老夫人摇头:“不可,朝廷通缉得厉害。”
厢房里,娥姐吐出了嘴里含了一晚的手绢。
这是于知意的,手绢里有融化后又晒干的解药。
娥姐动了动手脚,依依不舍的看着林楚辞。
林楚辞笑得美丽:“娥姐,我不良于远行,朱夫人不善水,因此只有靠你了。”
生于秦淮河的娥姐没再说什么废话,感觉到力气恢复后,她将昨夜三人剩下又藏起的馒头大口吃掉,悄悄地推开舱门,趁人不备翻出商船,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
熙州城外,西夏人在暴雨来临前拔营退了。
紧闭的城门打开了一条小缝,弓箭队鱼贯而出,紧接着是一长队扛着锄头、铁镐等农具的兵和民。
人刚出来,城门又紧闭。
弓箭队面朝城外,以防敌袭或偷袭,护卫着这一长队的兵和民到了城外。
“安抚使大人有令,广通渠,深挖壕,多设陷
马坑,”有带队的小头领说,“凡冒雨动工者,每日按十倍军饷发放。”
……
雨实在是大,仿佛天边破了个口子在哗哗的倒水。
娥姐上岸了。
她不辨东西,不知身在何处,浑身湿透,却第一时间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
布包里是于知意、林楚辞和她自己身上的金银玉器。
这一小包,足可以置田买屋租铺头。
也足够她回京都,或者回金陵去。
京都和金陵更安全。
打着小郡王的名号,或者打着朱季川的名号,想必一路上不会有不长眼的人敢打她的主意。
就算是回金陵,她也有足够自己下半生衣食无忧的老本了。
熙州在打仗,有西夏贼,一路不会太平。何况或许还会有人阻拦追杀她。
她四下望了望,咬了几次牙,最后一横心:“算了,小妹头、楚辞姑娘,算老娘上辈子欠了你们的,舍了一身剐,拼一把算了。”
她裹紧了衣裳,在风雨中一路找去了衙门。
楚辞姑娘说,老虔婆宁愿冒着风雨也不肯在这里下船,那这里的衙门想必不会有他们的人。
风大雨急,无人告状,衙门里的典吏正在打瞌睡。
“我家主子是小郡王李昱白,”娥姐说,“边关粮草吃紧,我奉王妃之命来为主子送粮,不幸从船上掉进河里,又幸亏命大。”
“我家主子说了,衙门外的张贴墙上,可以请捉刀人护送我前去,并在衙门登记造册,如此可保安全。”
“我要去熙州附近找我家主子。”
“哦,对了,刚才我来之前,已经花重金请了镖局,一为我往王府送信一封,二与捉刀人一同护我周全。若是我半路失踪,或是过时不至,自然有王府里的人来找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