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青叔说县衙在右边。”小七妹在背后喊他。
他就气鼓鼓地拐到右边的路上。
小七妹赶紧抢先走到了左边:“哈哈,骗你的。”
赵煦往左边追了过去。
两人一路打打闹闹的,先去戏园子里买了两件内侍青衫,然后赵煦买了萝卜刻了个玉玺。
小七妹特意从大长公主那些有借无还的物品里选了个带“皇家内库制式”字样的出来当信物。
准备妥当后找去了白塘县衙。
相对于临河边村子的惨状,白塘县城里还好,城门前有泥堆,显然也涨了水,但想必很快就退了。
还有泥水冲刷过后一道道的印迹。
但遭了水灾的人也很多,城里的人情绪也很低迷。
一路行来,不少人在抹着泪骂天子无德。
县衙里只剩一个老婆婆在扫地,这老婆婆身上都是泥,比刚清淤回来的青叔看着还糟糕。
赵煦像模像样地拱了个手:“请老人家代为通传下,白塘县县丞大人可在?”
“你们有什么事?”老婆婆倒是挺和蔼的,“若是小孩子之间打架闹事的小事,且回去自行处理,若是家里屋塌人陷的大事,只怕也得回去自己处置。衙里现在只剩老婆子了。”
赵煦见她连头发和皱纹里都是泥,倒不好意思冲她发威,因此平和地问道:“其他人呢?”
老婆婆:“白塘县三镇五乡都遭了水患,衙里让他们各自用马车赶着救灾用的物事回自个乡里了,哎,能救多少是多少吧。”
“那县丞呢?”赵煦问,“出了这么大的事,他总不会自己带着家人躲灾去了吧。”
“县丞啊,”老婆婆笑出了眼泪,“在河道口被大水冲走了,衙里十几个人啊,全都冲走了。”
小七妹和赵煦面面相觑,有心大骂一场再大打一场的雄心壮志一下就熄灭了。
赵煦小心翼翼地问:“那老人家你是?”
“老身是县丞邓大人的母亲。”老人家又拿着沾满了泥的竹扫帚继续扫起来。
小七妹环顾四周,只见白塘县衙远比她曾去过的盐官县衙和余杭县衙要简朴得多,总共不过二进的小院子,前院显然就是县衙大堂,后院看来是二堂,后院沿墙的那一排平房分别就是衙门各房。
整个衙门显然也被洪水侵袭过,门板上还有泥水的痕迹。
此时院子里的泥水已经被老人家扫得十分干净了。
只见这老人家将扫帚放在墙角,自己理了理满是泥水的衣襟,挥了挥袖子,理了理鬓角,正对着大堂跪着,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
起身后,她一边挥手说着“娃啊早点回去”的话,一边从容的朝衙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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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婆,”小七妹见她脸色不对,赶紧拦着了她,“您要去哪里?”
老婆婆一边按下她的手一边说:“哦,老身去江宁府去。”
小七妹又跟了上去:“您去江宁府作甚?”
“老身要去替我儿和这十几个衙役讨个公道。”老婆婆语气坚定地边走边说,“若是要不到,老身就一头撞死在江宁府衙的石狮子上。”
她的衣袖和衣摆上都有泥浆,身上也都是泥点子,头发花白而斑驳,神情却平静而坚定,自有一股生死看淡的气度。
“老人家,”小七妹再次拦住了她,“您这样去可没用,不如拉着口棺材去,最好还带着砒霜,沿路敲锣打鼓的去。”
老婆婆不由得偏着头多打量了她两眼。
小七妹拍拍胸脯:“您带上我,我可擅长收尸了,保管让您死有葬身之地。”
“还有我还有我,”赵煦也拍拍胸膛,“我可以帮忙挖坑。”
“多谢两位小友,”老婆婆笑得和蔼,“老身死就死了,就不连累两位平白丢了性命了。”
“那行吧,”小七妹松开手不再拦她,“反正这场水患过后,邓大人就是延误治灾坑害百姓的罪人,就算是过两日找到他的尸身,只怕也会被当众鞭尸。”
赵煦马上跟着说:“再多等几日,朝廷的赈灾大臣来了,邓大人就会被写进奏章里送到官家面前,官家最近挨骂挨得多,只怕就要杀他一族人泄愤。”
小七妹:“哎呀,不会吧,官家可是皇帝,不会这么小气残暴的吧?”
赵煦:“那可不好说,谁天天被骂无德失德,谁都会心情不好的吧,皇帝心情不好的时候杀个把人灭个把小族很正常的好吧。”
老婆婆顿时停了下来:“过几日真有朝廷的赈灾大臣来这里?”
小七妹:“婆婆你反正要死了,就别操心这个了,不如先下去给邓氏一族人圈块地,不然到时候住不下要打起来就怪不好看的了。”
老婆婆笑起来:“两位小友看起来非同寻常,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