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罡望着我,语气温柔:“你不管朝朝了?”
我的心像被针扎了一记,倏地刺了刺,顿时别过面孔:“我连自己都救不了,还怎么去救别人。”
“你真是个自私的人。”他放开我,望着江水,平静说道。
我仰面直望长空,凄惶地笑了:“看,利罡,我们是多么渺小,多么渺小……还总叫嚷着不怕死。其实,生与死,哪里是我们能够决定的……”
“全是鬼话!”他忽然不耐烦地打断了我,眼神专横:“你哪儿都跑不掉!”
我低下头,笑了。他到底不是普通男人,他是利罡!说一不二,若以为能任由我捏圆搓扁,那就太天真了。
可我事先早有了准备。
我镇定地接上去,说道:“别忘了,你欠我们一个人情。”
利罡顿时倏地别过头,盯牢我,过了很久,才吐出几个字:“你说什么!”
我看一眼老爸的遗像:“是你欠我们父女俩,你答应过的。”
他牵了牵嘴角,隐忍着不发作,眯起眼睛:“你同我来谈条件?”
我伸出手抚了抚他的面孔,心中万般不舍:“我只是提醒你。”
他刚想说什么,手机响起来。他顿住,看我一眼,转过身,顺手接起来。
我静静地站在原地,凝望着他接电话的背影,无限依恋。
利罡的一个人情,非比寻常,可以是名屋豪宅,香车美人,也可以代表了强大的势力和靠山。
而我,却用这一个人情自讨苦吃。想到这里,我只能虚弱地笑笑。
他讲了很久的电话,才挂上,没有回身,径直走到江堤边,双手撑在护栏上,站立许久。
我走过去,却见他怔怔地望着江面发呆。
我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宽大,温热,青筋毕露,多年的刀枪生涯,使之布满了薄茧,我将它放到面颊边,牢牢贴住。
利罡这才转过身,将我重重摁入怀中,一字一句问道:“今天一走,就再也不能后悔。你,做得到吗?”
我挣扎着想抬起脸,无奈被扣得紧,动弹不得。我将双手贴在他的胸前,心中酸涩,一个字也答不上来,怕一开口,就成永别。
却不料,他倏地一下放开了我,我顿时感到周身一凉。
他将面孔朝向滔滔江水,平静地说道:“那你就走吧。”
我一怔,有点反应不过来,又重复了一遍:“你要我走?”
他的耐心已经用光,不再理我,转身径直去取车:“你到底走不走?”
我心乱如麻,抢到他身边,拦住他,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利罡伸手拨开我额前的乱发,定定地看牢我,沉声说道:“这么婆妈,不是我认识的班向花。果断一点,你只剩下自己,其他人对你来说,起不了任何作用。记住,再也没有什么人,是值得你为他哭的。”
说完,他便绕过我,打开车门,坐进车中,发动引擎。我呆呆地站在原地,见他飞快地打着方向盘,车便没头没脑地倒了出去。
只听见“砰”的一声,大概是车尾撞到了护栏。我一惊,连忙想抢上前去查看。下一秒,却见车立马重新调头,像是落荒而逃,一路擦着护栏的边沿,跌跌撞撞冲了出去。瞬间,就消失在我的视线当中。
我僵立在原地,半垂着干涸的眼睛,心像是被一把小钝刀反复碾展,总要捣持好几回,才见一片血肉模糊。
我和他,什么故事都没有开始,就这样结束了。
原来,这个城市中,最大的兵荒马乱也莫过于此。
不过一个月零十天的功夫。
我从不相信爱情能给人带来终极的幸福。
在得意人眼中,它可能是音乐与游戏,但对我而言,爱,是一种折磨。
如果说,爱一个人需要勇气,那么,承担爱所带来的痛苦,更需要莫大的勇气。我始终是个自私自利的人。
其实,我们哪有资格去后悔,我们只不过作了当时对自己最好的选择。若人人都能如己所愿,幸福快乐过一生,还要老天作什么?
既然赢不过老天,那么,赢自己,也是好的。
第二十六章
手机响起来,我一看,是景姗。
“我已经把爸爸和阿姨送回家了。你现在在哪儿?我过来接你。”景姗的声音传过来。
我说了一个地址,不出十分钟,就看见那辆鲜红的Mini Cooper驶了过来。
“上车。”她坐在驾驶座上,替我打开车门。
我木然坐进去,她发动引擎,车很快驶上了高架。
“怎么,利罡没送你吗?还是你那副死德性又来了?”景姗看我一眼,问道。
我喉咙干涸,眼睛直望向前方,只觉得身体有一部分已经渐渐萎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