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呢?所有事情都得独自担当。
我坐起来,终于有咸苦的液体滑进嘴里。
我的爸爸,我的命运,我的痛苦,都属于我自己,没得选择,也无从放手。
但有一些,是可以松手的。
我再也无力去承担不属于我的人,我绝对没有勇气去经历第二次的失去。
假使,那是我深爱着的人……
第二十四章
葬礼办得十分简单,老爸生前的酒肉朋友,一个也没来。除了景叔一家人,就只有吴盛连父子俩到场,告别会上显得冷冷清清。
我手捧老爸的遗像,已经筋疲力尽,木着一张脸,呆坐在边上。理应为他恸哭一场,却连一滴眼泪都挤不出来。
老妈焦急地望着我,与景姗在一旁支支吾吾嚼着耳根。
吴盛连见到我,只说了一句:“这是命啊……”
殡仪馆的工作人员进来询问,有没有探者来访了,会场要让给其他丧属。
我轻轻摇了摇头,说,没有了。
大家刚想起身离开,却听见门外有熙熙攘攘的声音,景叔走出门外查看。
我高声说道:“景叔,我们这就离开了,请他们等一下。”却见景叔面孔朝着大门,倒退着进来,张大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好像有一种预感,心跳似要破胸而出,顿时紧张到难以呼吸。苦苦压抑住即将喷薄而出的泪水,整个人僵在原地,动也不能动。
这几日的痛心切骨,忽然缩成了几秒钟的等待,而这几秒钟的等待,却仿佛要耗尽我的一生。
我已到极限,连一秒钟,都再也等不下去了……
只见十几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推开玻璃门,疾步而入,每人手挽一个花圈,在会场两边迅速排开。
我定睛一看,挽联上写的都是厅领导的名字,最大的那个花圈上写着:利罡敬挽。
他来了,他终于来了……
本来考虑到访者不多,订的是小厅,可是现在,里里外外摆满了花圈,连站立的地方都没有。
景姗向我递来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我别过了面孔。
也就几分钟的工夫,保镖们已经布置好一切,毕恭毕敬呈八字站在两旁,只看见一身黑的唐川缓步走进来。
我顿时松一口气,整个人跌倒在靠椅上。
“请节哀。”唐川握住我的手,低声说道。
我弯下腰,向他回了礼。
“利先生已经交待下去,有人会打点好一切,请不用担心。”唐川这样说道。
我把他送到门口,看着一行人离去。
忽然,听见站在窗边的景叔惊讶地问道:“阿花,你的朋友什么来头,我活到这把年纪,还没见过这么大排场的送葬车!”
我跟过去,朝窗外一看,好几辆四个圈标志的黑色轿车停在门口,中间夹着一辆银色大车。唐川走上前去,弯下腰,对着后座的人汇报了几句,便上了最前面的一辆黑车。
吴盛连踱到我身边,只听他冷哼一声:“迈巴赫!什么了不起!看样子,违法勾当赚得不少!”
我听见他的话,心里就是一凉,别过面孔,勉强对景叔解释道:“有段时间,爸爸离开警局做过事,老板客气得很。”
“有这种事?我怎么不知道?”老妈惊讶地问我。
我顿时抬头看了一眼景姗,她向我摊了摊手,我感激地朝她点点头。
“阿花。”吴盛连又在一旁开了口,话中带话:“我和你爸爸同事这么多年,看见他最后落到这种结局,心里很不好受,想到自己也有责任。本来在所里,上头一定有照应,可是……唉……”他叹一口气:“你是他女儿,叔叔是一定要对你负责的……”
我还没有接话,却听见老妈说道:“阿花不会的,阿花不会像她爸爸一样的。”
吴叔叔乘热打铁:“阿花,你自己呢。”
他以为我会犹豫,没想到我很爽快地答道:“放心吧,吴叔叔,我不会的。”
吴盛连这才满意地闭上了嘴。
我转过身,对景姗说道:“折腾了一天,大家都累了,你带景叔和妈妈先回去吧。”
我又对吴永日说道:“谢谢你们能够来,你们也先回去吧。”
吴永日看了一样窗外,又看看我问道:“那你呢?”
我望着老爸的遗像,说道:“我想带他四处走走。”
吴永日欲言又止,景姗制止住他:“好吧,那我们先回去了,阿花,有事儿打电话。”
“嗯。”我点点头。
我将大伙儿送出了殡仪馆的大门,目送着他们远去,看见几辆黑车仍没有离去。
我低下头,轻轻抚摸了一下遗像,说道:“爸爸,我带你回家去。”
我掉转头就沿着大马路一直走出去,只听见身后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