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冻成冰的。”曾涣道。
“我捂...捂着。”曾仓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便急急忙忙跑了出去。
再不走,他喂马就要迟了!
曾仓想。
他昨日打了足足二十五缸水呢!
杨公公今日亲自来见了曾仓。
曾仓刚好喂完了马,傻兮兮笑着看着杨公公,在杨公公的注视下行了好大一个礼。
双膝沾满了泥土,他跪趴在满是马粪的圈里,却丝毫不觉脏。
怀里竹筒发出了嘎吱一声响,曾仓感到贴近皮肤的那层布衣上似乎濡湿了一层。
水似乎......倒掉了。
即便如此,曾仓依然不敢抬头。
杨公公不甚在意,扬了扬头,道:“那个不知好歹的,居然敢顶撞徐娘娘,已经死了,如今儿,便是我亲自来管。”
“来,拿好。”杨公公说着,将八十文钱放到了曾仓高举过头顶的手里。
曾仓受宠若惊地拿了钱,那沉甸甸的重量......居然这么多?
“行了,赶紧挑水去。”杨公公始终没有踏进马厩一步,捂着鼻子嫌弃道,“莫要等到天黑,天黑了娘娘可就看不见皇上的好意了。”
曾仓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杨公公说罢便将一套全新的紫色杂役太监袍扔给了他。
曾仓就着臃肿的衣服套上了那紫袍便亦步亦趋地跟在了杨公公身后进了宫。
杨公公同齐公公自然是大有不同的。
出手阔绰不说,便连进了宫都是仰首挺胸,进出自由的。
杨公公是有品级的内官,曾仓看着他袍子上那活灵活现的好看黄鹂鸟,和领子上白色的羽毛,心想,真好看啊。
他低着头,卑微地跟在杨公公身后。
“今日打十五缸就成。”杨公公说着,“娘娘不一定来。”
曾仓点了点头。
杨公公将他带到了冷宫门口便走了——他可不愿进去,听说啊,这冷宫近来闹鬼闹得凶得很呢!
傻子是不怕鬼的,杨公公斜睨了一眼曾仓,心道,这里也就这傻子敢来了。
曾仓闭着嘴,提了两个桶便走进了冷宫。
昨日雪连下了一夜,冷宫的雪又厚了一层,几乎要没过巫山云的小腿了。
巫山云坐在祀堂门口的台阶上,百无聊赖地盯着门口看。
眼中撞进一抹臃肿的紫色,巫山云的唇角有了笑,转瞬即逝。
今天倒是来得早。
他仍坐在台阶上,丝毫没有要下去迎接的意思。
他是皇子,怎么说也该是这人给他拿过来。
巫山云想。
曾仓果然朝他小跑了过来。
第四章 麻雀
“你来了。”巫山云面色不改地看着眼前的人,尽管肚子饿得直叫,他也不曾主动开口讨要吃食。
“嗯......你的菜团子...还有这个...阿涣的书...书简。”曾仓从怀里拿出了有些潮湿的书简,菜团子用布包着,也沾上了湿意。
巫山云不甚在乎,看着曾仓吃了一口后,吃下了所有的吃食。
吃罢后,巫山云抚上竹简,竹简表面有着一层冰霜。
“为什么湿了?”巫山云皱眉问道。
“啊...我...我给你带了水,”眼前的少年有些腼腆和羞恼地说,“但...水...水翻了,所以.......”
巫山云抬眸看他,问道:“内衫都湿透了?”
曾仓点了点头。
巫山云不虞,“你不是要给我带什么吃的吗?”
曾仓愣了愣,摸了摸脑袋,他今早打算给巫山云和曾涣打点麻雀吃的,但是,屋顶漏了,所以他花了一早上的时间去补屋顶,将这件事全然忘记了。
“又说话不算数。”巫山云拿着竹简走进了祀堂,道:“做不到的事儿,就别轻易承诺。”
曾仓有些委屈,但他仔细一想,的确是自己这记性太差了,答应了巫山云的事儿好几次都没能履行承诺。
他迅速在冷宫和路旁大缸之间来回挑水,他身强体壮,不过用了一个时辰的时间,便将十五缸水打得满满当当。
曾仓将那八十文钱的钱串子藏在怀里,怀里还是一片濡湿,现在连后背都有些濡湿了,是挑水累出的汗。
曾仓从腰间拿出了一把木制的弹弓。
弹弓上的筋是兔子筋,那是他爹给他做的,木头的弓柄上被手磨得发亮,应该是有些年头了,看起来跟上了一层油亮的漆一样。
曾仓撑起那弹弓,在冷宫门口瞄准了一只闲来无事正在踱步的麻雀,那麻雀肥嘟嘟的,看起来格外美味。
巫山云好整以暇地坐在祀堂角落的蒲垫上,好在冷宫里有棵极大的槐树,树上的枝干极粗,底下还有无数的折枝,前些日子风大,生生将那树上的一半都撕开了,这冷宫实在荒芜,便连棵树都活不长久。
不过,这可就方便了巫山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