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忠倒是完全没跟她客气,除了服侍她出浴的时候眼神亮的有些吓人,拿宽大的厚丝绵布巾裹了她就抱到房间另一侧的床榻上让她先休息,又取了棉布巾要给她擦头发,被卫嬿婉伸出一只手推着先去沐浴,自己拿了布巾子裹在头上,说等他洗完再一起拾掇。进忠亮着一双眼盯着她,半晌方才转了身,隔着门轻声吩咐了门外守着的人几句,然后一边解扣子一边往屏风后的浴桶去了。
他这一路也没得着机会好好沐浴过,虽然进忠比一般奴才待遇要高得多,但总归他要伺候卫嬿婉,还一直守着她、缠着她不肯离开须臾,所以他离宫之后的这些天,也都只是借着卫嬿婉每日洗漱擦洗的热水,胡乱凑合着做些清理而已。现下嬿婉肯让他借用按着规矩他这辈子也别想使的东西,进忠自然不会推辞,更何况是与她共用一桶热水,他求之不得。
因为机会难得,而且之后到下一个驿站的官道更长,肯定又是很久没机会好好沐浴洗漱,所以进忠也很是仔细的从头到脚洗了个痛快,不过他没像嬿婉一样泡那么久。等他洗干净出来,换上一侧窗边矮架上被偷偷塞进来的一套干净里衣,转过屏风去之后,就见另一侧床榻上的嬿婉已经自己穿了层衣裳,又裹在大布巾里眯着眼睛快睡着了。
他放轻了脚步靠近去瞧她,似乎是因着一头长发还没完全干,她没穿肚兜,只系了一层丝绸制的亵衣裤,似乎是听见了他的脚步声,迷蒙的睁开眼睛看向他。
卫嬿婉头一次见到散着头发湿漉漉的进忠,感觉有些新奇,从床上坐起来把他拉上来坐了,用自己身上的大布巾兜头罩住进忠的脑袋,呼噜大狗似的给他擦头发。进忠由着她胡乱折腾自己,也不反抗,只一双手臂松松地环着她的腰,把人拢在怀里。她这几日腰身又瘦下来不少,嬿婉的身体似乎在孕后极易收束回纤细的身形,也不知道是因为思虑过重又接连受孕给累的、还是她的体质本身如此。进忠还是有些担心,他得尽快安排汪太医来给她瞧瞧。
卫嬿婉坏心眼的罩住进忠乱七八糟的给他擦了一会儿,见他丝毫不抗拒也就失了继续捉弄他的兴致,把进忠的脑袋从大布巾里剥出来,就见他的衣裳被布巾搡的乱皱皱的,原本紧掩着的领口也被扯大了些,露出一片略有些凹凸不平的皮肤来。卫嬿婉不动声色的继续给他用裹成披肩似的布巾吸发梢上的水,一边挺直腰板悄悄凑近了些,从上头去瞧进忠衣领里的那片异样的皮肤。
进忠见她主动贴近自己心里高兴,紧了紧环着她的胳膊,拿鼻子蹭她的衣襟,卫嬿婉也没推开他,只继续手里的动作。就在进忠为纠结是继续享受这得来不易的温馨时刻等她擦干头发、还是现在就缠上去索吻而犹豫不决的时候,嬿婉的手直接伸进他因为一时不察被蹭开的领口,摸上了他衣衫下遮掩的旧疤。
看着进忠突然顿住的动作,卫嬿婉眼中探寻的神色淡了下来,刚才他几乎是下意识的抓住了她摸进他领口的手腕,抗拒的意味十足明显。原来他不是不会抗拒,只是她不曾触及他的底线,或者说,他不愿被人触及的领域。
她手下摸到的触感是很明显的伤疤旧痕,结痂脱落之后遗留下来的凸起的肉结,虬曲盘错的攀绕在他衣衫遮掩下的皮肤上。自从卫嬿婉认识进忠起,他就早已是御前侍奉的太监了,那时候他在后宫几乎可以称得上横征暴敛,除了皇帝恐怕没有人敢刻意折磨他,那这伤疤必然是更早之前,他还十分幼小孱弱的时候被人打上的。如果超过二十年的旧疤痕摸起来都依旧如此骇人,可以想见当时他被伤的有多重,皮开肉绽恐怕都不足以形容当时的惨烈。
卫嬿婉不是一个喜欢执着于揭人旧伤、探人旧事的性格,切身的经历告诉她每个人都有此生再不愿被人提及的伤心往事。进忠的性格生长到如此扭曲,必然也与他这些旧伤有脱不开的关系。所以她没动,也没说话,她想等进忠做出选择,是拉开她的手、还是嬉笑打诨间把事翻过去,她都愿意尊重他的想法、维持他的体面。
毕竟进忠在她最难堪最无力的时候,也曾给过她选择的权力。
进忠一直没抬头看她,维持着揽着她的腰、攥着她的手腕的动作,只是握住她手腕的手逐渐由沐浴后的温热变得冰凉,他的手克制着不愿意使力捏伤了她,已经绷的开始有些抖了。卫嬿婉想,要不她主动把手抽出来吧,然后找个由头把当下的情境翻篇,他可能为着她是主子,即使心里万般不情愿,却也对主动表示拒绝有些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