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万死。”卫嬿婉一听,直接往前一扑抱住了皇帝的裤脚,放声哭道,“臣妾额娘粗鄙贪财,弟弟不学无术,才让人塞了如此肮脏狠毒的东西进府设计陷害。臣妾不敢为一己反哺跪乳之恩替他们向皇上求情,让皇上为难,只求皇上看在臣妾这些年全心全意、恭谨勤勉的侍奉皇上和皇后娘娘,分毫不敢懈怠推诿、尽心竭力的一点苦劳上,为臣妾肚子里的皇嗣将来的名声考虑,留他们一条性命,远远的逐出京城去,离了是非之地,贫度晚年罢!”哭完狠狠一头磕在地上,身子一歪,竟是哭晕过去了。
“太医!”皇帝见炩妃昏过去了,又见她身下似是有红色血迹,忙喊人叫齐汝。九州清晏霎时乱作一团。
本来卫嬿婉这一胎刚怀上的时候,就因眼见着进忠夜杀两人而有些不稳,后来好不容易养回来,最近为着缂丝缎被偷牵扯出来的这些个阴私算计搅得寝食难安,今日由自己的亲额娘、亲弟弟之处突然事发,从晌午时分就跪在皇帝的九州清晏里与众人周旋,哭得是情真意切、肝肠寸断。最后终于见李玉进了慎刑司、皇帝让毓湖彻查,求完皇帝那个头磕的狠了,头昏脑涨的,一头栽在地上昏了过去。
是以当她昏昏沉沉、被抬进圆明园里的五福斋,又被赶来的齐太医下药催产时,身上是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卫嬿婉咬着牙含着参,被灌着汤药硬是生了一夜,才终于在晨光熹微的时候产下了一女。她恍惚感觉身体里一轻,听到接产嬷嬷的声音仿佛从远古的地方传来,是个公主。公主也好,卫嬿婉在最后一丝清明里想。
当她终于再次能睁开眼的时候,就看见了一片黑夜里守着的进忠。他一直盯着自己,见她睁眼,愣怔了须臾才在熬得通红的眼睛里涌上了欢欣喜悦,“嬿婉!”她听见他压低了声音喊她,他藏在被子里握着她的手抖的不像话,苍白的嘴唇张合,几次之后才仿佛终于组织好了语句:“是个公主,康健平安!皇上封了固伦公主。老夫人和佐禄大爷已被奴才着人安全送出了宫。皇上罚了李玉永远留在圆明园做洒扫太监。”
“固伦公主?”卫嬿婉眼里愣怔着,忽然涌上了泪,她不能养她自己的孩子吗?女儿也不行吗?
“您别哭......”进忠好不容易把早就想好的话一股脑儿的倒给她,就是怕她醒来忧怀伤身,却没想还是被她抓到了他试图暂时掩盖的事实,“您难产伤了身子,得好好养着,眼睛可不能再哭坏了啊。”
“为什么是固伦公主?我的女儿要养在皇后宫里吗?”那她之后要紧着巴结皇后才能偶尔看上一眼,卫嬿婉心里哀戚的想,结果却见进忠抿紧了嘴,面上的不忍一闪而过,又被他强压下去。
“您得先养好了身子,才能为七公主的日后好好打算。”进忠仍旧试图瞒她。
“进忠。”她直直的盯着他,还要让她开口问第三遍吗?
进忠攥着她的手颤了颤,闭了闭眼,终于开口道:“皇上着人送七公主进了寿康宫,由太妃们抚养。”
卫嬿婉愣住了,寿康宫?那她还怎么见到自己的女儿?
进忠见嬿婉听了他的话后就沉默了下去,一双眼睛凝不了神似的落在虚空里,任他再怎么轻声呼唤祈求也没有再开口。进忠心里急的不行,就差给她磕头了,可是就算他在她床前磕死,也不能暖一暖她现在这一刻被那薄情帝王凉透了的心。
直到他轻声的跟她说他不能不走了,卫嬿婉才仿佛意识到他还在,从被子里伸出另一只没被他握着的手来。进忠赶紧握上去,那只手冷的仿佛落了三九寒天里的大雪,嬿婉用冰凉的指尖触了触他的唇,终于对他开口道:“帝王无情,你早就教过我,我不会哭。好在这一关,终是过了。李玉倒了,我需要你爬上去。”
进忠看着嬿婉那双重新凝聚、变得更加坚定,也更加冰冷的眼睛,仿佛她把这世上所有华彩都收了进去,揉碎挤压、煅烧淬炼,凝成了一把利刃,缩入眼底,只留了一点细微的寒芒,藏在瞳孔深处、熠熠生辉。
皇帝以为乍然失了李玉这个大太监之后,自己身边的大小事务会很有一番忙乱无章,却没成想李玉那个叫进忠的徒弟顶上来之后,极快的整顿了御前的太监们,把他的身边事打理的井井有条,倒是比李玉在时还让他舒心许多。
本来皇帝觉得,之前这个进忠虽然圆滑讨巧,差事却做的一般,平日里总要受他师父几番敲打。没成想李玉落了,他进到前面来之后,御前侍奉和交代的差事倒是都办的漂漂亮亮,很得他的用,说话又机灵讨喜,办事妥帖,想来之前是一直被李玉刻意打压着,如今才能放开手脚办事。而且皇帝看着他也不一味的霸着御前的位子,经常叫进保和他的小徒弟王喜也往前靠靠,皇帝倒是更器重了他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