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气的把手里的笔一扔,这折子废了,他现在也不想重新写,于是把折子重重的往桌子上一扣,捏着眉心靠在椅背上不说话。如懿什么时候能明白,他是天子,“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即使是中宫皇后,也是他手底下的奴才。
如懿见皇帝划了折子又摔了笔,就知道此时不是开口的好时机。她是着急皇帝对凌云彻的处置,但是皇帝明显现在还在气头上,倒叫她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皇上皇后两个正经主子不开口,满殿里都没人敢冒一点儿声儿,旁边立着的宫女太监都屏气凝神、提着一口气伺候,最近因着在后宫传得沸沸扬扬的皇后娘娘和侍卫凌云彻的事儿,皇帝发了好几通邪火,跟皇后吵过几次后一直不冷不热着。帝后不和,伺候的人都提心吊胆,生怕一时侍候不慎,成了被殃及的池鱼。一时间养心殿里落针可闻。
当卫嬿婉把自个儿护甲上的花纹用视线瞄了第四遍的时候,皇后终于开了口,说的却是四年一次选秀的事。皇帝还是拧着眉,他之前不是跟皇后暗示过了吗?朝廷要打仗,国库吃紧,皇后怎么还提这茬?他之前跟她商议的时候,不就是意思是说让皇后开这个口,推迟一年选秀吗?结果她今日说来说去,竟是仍旧要小范围采选些八旗女子入宫侍奉。皇帝皱着眉听她找借口,听了半天才回过味儿来,皇后这是要新人进来分炩贵妃的宠?什么高位嫔妃都奉佛或有孕,恐不能尽心伺候皇上,低位嫔妃们又不得皇上喜爱......皇后就是在说炩贵妃有孕还霸着圣宠。
皇帝眯了眯眼,皇后来的时候肯定不是为着选秀一事才来的,只是看他当下心情实在差的很,知道这时候再替凌云彻求情反而是火上浇油,就拿了选秀一事作筏子,让他把怒火转嫁到炩贵妃头上。哼,皇后为了一个凌云彻还真是用心良苦,皇帝在心里冷哼,他本来不相信、或者说不愿意相信皇后真的会因为一个破侍卫而背叛他,但看着眼前这个之前怎么都不愿意对他服软的皇后,如今却为着他贬了一个御前侍卫去看守冷宫,就轻声细语、费劲心思的来讨好他。当皇帝真正开始怀疑一个人的时候,永远都是无声无息的,他把之前的暴怒和争吵尽数收回来了,眼神平平的看着皇后,开口却是先给久站的炩贵妃赐了坐。
炩贵妃眼睛睁得微微大了些,很是不安的眨了眨,又看了看他现在的脸色,微张了两次嘴都没敢开口推辞,在奴才们搬来软椅的时候,诚惶诚恐的谢了恩,小心翼翼的侧着坐了半个屁股——皇后还站着呢,她一个小小贵妃何德何能啊?皇帝看着炩贵妃眼中明晃晃写着的这句话,哼笑了一声,这个怀着小崽子的小兔子,还是胆小。
皇帝当着炩贵妃的面儿就没给皇后脸面,根本没接皇后要改大选为小选的茬,直接吩咐她用皇后宝印发旨,选秀推迟两年,等战事消弭、国库充盈后再重开选秀之门。皇帝吩咐完就让皇后退下了,卫嬿婉把头埋的低低的,根本不用抬头去看皇后的脸色。皇帝直接在嫔妃面前把皇后的脸扇得啪啪响,皇后不恨皇帝也要恨死她了。不过皇帝这么不背人儿是什么意思?她这个原本因为眉眼肖似皇后而被他选做皇后的挡箭牌和杀人刀的替代品,现在要被他立到皇后对面,成为中宫明面儿上的敌手了?皇帝在后宫这平衡玩儿的溜啊,之前太后强势,皇帝捧她起来做皇后的打手,一起制衡太后;现在太后势弱,还没完全倒下呢,皇帝就把她拉到了皇后的对立面,形成一个三足鼎立的格局。
卫嬿婉偷偷瞥了一眼几乎算是被轰出养心殿的皇后的背影,心里悄悄翻了个白眼儿,心想,皇上啊,我还怀着孕呢,您使唤人能不能考虑下我肚子里的皇嗣?好歹是您的亲孩儿啊。您作为丈夫不当人也就罢了,作为阿玛也这么不当人是不是有些过分了?之前不是说要护着我们娘几个的吗?这么快就变卦了?卫嬿婉一边起身去给捏着眉心生闷气的皇帝揉太阳穴,一边在心里骂骂咧咧。
皇帝任她揉了一会儿,才握住她的手让她停了,软了语气笑她:“你这双手这辈子是伺候不了人了,软绵绵的一点儿劲儿都没有,还按呢,朕都快被你揉睡着了。叫奴才们伺候就行,你也站了半晌了,回去歇着吧。”说着拍了拍她的手,叫她不必跪安了。卫嬿婉乐得回去躺着,她之前腿都站酸了,得了座却坐也不敢坐实了,如今她已经显了怀,只是衣衫宽大看起来不明显罢了。所以她也没坚持留在这里侍驾,恭敬的福了福身,就退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