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忠这才在自己帐子里直起腰来,他后背都出了一层汗,心想炩主儿怎么能跟这么个老狐狸缠斗那么久的?还从这个刁滑的坏狐狸手里硬抢下了一个富察家的信物。他再也不说富察傅恒是个纯臣了,以前是他没得着资格跟这位富察家主过招儿,如今在炩主儿的努力铺垫和救驾一事的催化下,这位忠勇公瞧见他了,他在草原的谋划和行事要更谨慎小心些,不能被这个老狐狸瞧出什么来,进忠一双蛇眼眯了眯,心眼儿滴溜溜转。
当进忠故意拖拖拉拉的接了御前的班,他的腿都养的没啥问题了,本来他就是装瘸的成分居多,又被太医好医好药的养着,所以当他回到皇帝跟前儿伺候,皇帝问他要不要多休养几天的时候,进忠很是伶俐的嘻嘻笑着说,谢皇上垂问,奴才实在是离了皇上就忧心的紧,担心那些个不懂事儿的伺候不好皇上,奴才就赶忙好了,来给万岁爷瞧瞧。说完还当场蹦了蹦,又有些疼得龇牙咧嘴的去故意逗皇帝笑,把皇帝逗乐了,笑他没好伤疤都忘了疼。
笑完了皇帝问他,刺客一事可有进展。进忠苦巴巴的皱了皱脸,小声回禀说,奴才如今在明面儿上,被各方防范的紧,私底下查也暂时没查出什么来,刺客都是死士,被刻意抹去了来历和可供辨认的痕迹,连指腹和手掌的茧子都被刻意磨去了,想来是怕被按图索骥查到握刀的手法和训练的流派。但是似乎他们被安排混进部落参加狩猎的路子与训马场有些关联,奴才顺着这条线秘密派了人去细查,还没得到进一步有用的信息,奴才蠢笨,请皇上恕罪。
皇帝听着他的汇报,沉了沉,低声开口道:“训马场?朕记得朕的四阿哥很善于训野马。”进忠立马就要跪,又似是想起了皇帝的口谕,顿了顿,躬低了身子抬眼悄悄去瞟皇帝的脸色。皇帝自己低着眉眼想了半刻,一抬眼瞅见进忠一副想跪不敢跪、悄悄觑他神色的可怜样子,被他气笑了:“死奴才,做这一副狗样子给谁看?他们早有动作,你之前回来的晚,不晓得也正常。去查,查出什么来也恕你无罪,朕要知道详情,越详细越好。”
“嗻。”进忠低眉敛目的轻声应了,悄悄退下去之前,眼角余光瞄到了一个眼熟的密折折子边角,炩主儿的密折递来了?
他回到自己帐子的时候就收到了一个细小的竹节,进忠握在手里,遣退了所有的下人才小心的打开,里面躺着一个小纸卷,展开里面是娟秀的小楷:“安否?”进忠使劲儿抿了抿唇角,实在没能压下笑,他这边皇帝遇刺的事刚刚过了五日,嬿婉不可能收到消息,他又刻意的瞒了自己挺身护驾的细节,她只能是在问他是否平安到达了木兰围场。车马传信太慢了,他恨不得飞去跟她说,他安全的,她硬要他带上的人护着他一路安稳的到了皇帝身边。他给她汇报消息的密信早在刺客事发第二日就被他秘密的送出去了,想来她之后收到便会知道他已经安全抵达了,她不会知道自己差点儿被刀劈死,只会知道他和富察傅恒护驾有功,都得了赏、也有了更多的接触机会。进忠把竹节烧了,密信没舍得,但也不敢留,他知道纸墨都无毒,自己嚼了嚼吞下去了。
他继续慢条斯理的查皇帝交代的差事,其实无非就是金玉妍狗急跳墙,想也知道是谁的手笔,可是炩主儿交代了要扯上愉妃,他就借着皇帝的暗示去各个阿哥那里走了一圈儿,尤其是四、五、八三位。愉妃不知道听到了什么动静,请他喝了几次茶,进忠也都去了,问什么都一推三五六的说不知,他规矩做的足,讨好的吉祥话也说,给他赏赐就接着,然后悄悄一股脑儿的报给皇帝。皇帝听他汇报就皱了眉,心想愉妃这时候蹦出来做什么?她也有掺和?还是五阿哥也被搅了进去?皇帝的声音又冷又沉,说不必打草惊蛇,继续查。进忠领命悄无声息的退下去了。
结果就这么又过了小半月,进忠再次收到了一个小竹节,这次都不是随着密折之类一起来的,嬿婉这是叫人特意又跑了一趟,展开里面还是个小纸卷,只是字迹龙飞凤舞的有些潦草,进忠都能想见写的人当下有多着急:“安否?不许瞒我!不许冒进、不许急功!”进忠攥着小竹节把纸条看了又看,贴在唇上好久都没舍得含进嘴里嚼,还是没瞒住她,小东西要急死了,又急又气,气他自作主张又瞒她,此番事大险重,怕是气急了眼泪汪汪的就要哭。他这次要怎么回信才能安抚住他的宝贝娘娘呢?进忠一边慢慢的嚼着纸条,一边心里涨的满满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