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星白剃了个贴着头皮的短寸,精神头倒还好,反倒是沈露自己,透着连着好多天折磨出的憔悴。
看沈露满眼担忧与殷切,方星白挤出个笑容:“没事。”
被各种情绪压抑了好几天,沈露一下子绷不住了,在教工楼后的小巷道,方星白最后两个字是“别怕”,现在笑着说“没事”,他眼眶倏的红了。
“哎?你这孩子...”老罗从包里摸出包皱皱巴巴的纸巾,“不是挺圆满嘛,家长都到了,快擦擦。”
沈露没接纸巾,上前一把拉住了方星白的手,两人第一次在学校里冒起了大不韪。
方星白的手平时永远像刚才暖手宝里抽出来,冬天愈是如此,课间操回来有胆大的女生抓着不放。
那双手今天却凉凉的没什么温度,像冷水里浸过,方星白有重要的话要和沈露单独说,就现在,立刻马上,可是没有机会开口。
没成想沈露伸手拉住他:“我都知道。”
知道啥啊?老罗有点没跟上趟,慢半拍的看着俩人拉着手,又慢半半拍的错愕的看向小郭老师。
郭莹心里千头万绪,她可不是周巅那个二百五,反射弧长到天际,刚出了这事儿郭莹就明白过来自己那时候站错CP了,居然还问过沈露“觉不觉得哪个男生和方星白特别好”,简直是...
老罗还在纠结是不是现在让俩人把手撒开这种鸡零狗碎,郭老师已经在酝酿着情绪迎接另一场狂风暴雨。
上课之前,教师办公室里小郭和提早到了的方妈妈见了一面,周女士在过去清冷的气质上多了三分木然,郭莹上前打个招呼,周丽芳扭过头来嘴唇动了动,像是听见了,又好像没听见。
直到一个别的班男生跑进来送卷子,周女士才像是拧上了发条的玩偶,吱吱嘎嘎的活了过来,冷不丁冒出一句:“是他么?”
男生一抬头,被这莫名的怪女人吓了一跳,撂下一句“不...不是我”,飞也似的跑了。
早上课代表忙,一小会儿功夫有三个男生跑进跑出,每次周女士都这样子,连其他几个老师都察觉到异常,抬起头望这边看,不得已之下小郭提前把人送去了会客室。
上次处理方星白和孙成那点事儿,周女士说“成绩什么的其实不重要,只担心他长歪了”,那时候郭莹就隐隐有所感。
如今看来,方星白洞若观火自不必说,沈露更是自然,掩耳盗铃的二百五除了自己,大概就剩下老罗了。
愁星烦绪太多,郭莹这几天因为缺觉而混酱酱的脑袋愈发不灵光,不等他多想,会客室门口的沈向厚已经上前和罗主任打起招呼。
看到风度翩翩的沈爸爸,郭莹心里“咯噔”一声。
郭莹姥爷那一辈起三代教师,从小看多了家长们上门来拜访,没少从老太太那儿取经。
尼绒大衣、画家帽、针织的长围脖、厚重的黑框眼镜,就差嘴上叼个烟斗再踩个大头皮鞋了,沈向厚先生将传统、古板和一丝不苟刻满了全身,见到老师和方星白都是恰到好处的热情,那热情像用尺子量过的——传说中最不好应付的类型。
郭莹一直想和家长谈谈沈露偏科的事儿,但总见不到正主,家长会上沈露的座位每每空着,沈妈妈总共露过两次面,没一次待到会开完。
郭莹当然提过“家长不能总不来开家长会”,沈露支吾着“我和他们说了的”,看样子不是撒谎,而是为难。
之前别的班孩子有难言之隐,老师不明内情硬逼家长来参会,以至出了点小事故,自那之后学校一再强调,一切以学生的安全,小郭思虑再三没敢给压力。
想不到第一次见到沈露的爹,是这样的情形。
郭莹一度觉得沈露自卑、不爱说话是因为家里条件差,经济困难,学校里从不见沈露买零食饮料,不像同龄孩子开始学会攀比鞋帽穿戴,圆珠笔每次用到半出油不出油了,还要断断续续的再写几篇,这些郭莹都看在眼里。
可能家里真有什么困难,家长会不来就不来吧,小郭这样想着。
直到她注意起沈露和周巅有妖气!!!
有天中午学校难得吃虾,沈露把自己那份儿剥好了放进周巅盘子里,郭莹实在忍不了,决定旁敲侧击的探探究竟。
周巅这二百五的话好套。
郭莹:“看你老吃沈露的好菜,可别让我知道你欺负同学。”
周巅:“我哪儿能啊,是他自己不吃,露姐说学校的豆腐是石膏点的,芹菜没提前焯过,绿叶菜怎么事儿来着...我这不是爱惜粮食么。”
郭莹半信半疑:“虾也不吃?”
周巅:“虾吃,但是他说学校的虾没挑虾线。”
郭莹惊骇莫名,又跑去问沈露,对付这样心机稍微深沉老成的,郭莹决定打直球,而沈露的回答倒也简单干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