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露能想起来的话就这么一句,被方星白抢着说了。
“那时我的没办法...没钱,你这么选择是对的,”方星白给杯子里倒满凉白开:“我自己想的明白,不怪你,也...不恨你。”
沈露吭哧半天,憋出一句:“对不起。”
十年前他在纸条上写的也是这一句。
方星白怅然了一阵儿,笑了笑:“不都过去了嘛。”
沈露无言以对,又听方星白说:“现在不也挺好的。”
挺好的,谁挺好的呢。
沈露打量了一圈儿方星白租住的小屋,窗边一台没运行什么程序风扇却嗡嗡响的电脑,看背景还是早就淘汰的XP系统。
除此之外,加上屋顶上吊着的瓦数不大的节能灯泡,这就是唯二的家用电器,那头儿一眼看得到厨房,屋子里连个冰箱都没有。
那自己过的好吗?或许在外人眼里,这些年在国外过的挺风光的,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内心一刻也没有过着落,真正给他家的感觉的,只有十年前那个一到下雨天就得拿盆接水的小平房。
方星白见沈露嘴唇动了动,良久没有说话,只好继续继续说道:“我这儿没啥可招待你的,去讹周巅吧,这家伙现在发达了,开了个大饭店。”
慢了半拍沈露才明白,这是句委婉的逐客令。
魂不守舍的从屋里出来,周巅正饶有兴致的蹲在花坛边儿给下象棋的大爷点步儿,看沈露出来情急之下一脚踩翻了棋盘,给人赔了好半天不是。
“这么快?”周巅三步并作两步溜过来,晃了晃手里的一大袋瓜子,“我都做好持久战的准备了,谈的咋样?”
沈露摇摇头,周巅又问:“你都说什么了?”
“对不起。”
“就这?”周巅久疏战阵,对沈露这闷葫芦一时有点儿没接受了,想起他从中学那会儿就这个死出儿,只能自己替他操心。
“我教你的你得实践哪,方星白心最软,你不比我清楚?”
沈露当局者迷,实不知方星白是不是心软,应不应该对他心软。
“你还想不想破镜重圆啦?”周巅急的跳脚,“这没别人,你跟我说,你还喜欢他吗?”
“呵~”沈露苦笑,“我还能喜欢吗。”
周巅不由分说拉着他便走,沈露轻轻的挣了一下,没能挣脱:“你干嘛呀~”
“我不出手是不行了。”周巅咣咣凿开了方星白的房门,把沈露拽进屋里:“他还喜欢你,这么多年一直没忘了你,我瞅你...”
方星白眉毛一挑,睨了周巅一眼,姓周的对这点小压力免疫,继续说道:“我瞅你也没像能释怀的样子,你看看你写那些...”
方星白:“周巅!”
周巅才不管:“写那些书!写一半儿一个个不辞而别,那不就是含沙射影,指鹿为马,指的沈...”
“走走走,都走!”方星白抬手轰人。
周巅不依不饶把话说完:“指的沈露那匹倔马。”
方星白把俩人往外一推,怦然把门关上了。
沈露不知所措,周巅大手一甩拉着他往外走:“听我的,循序渐进,第一天到这儿就行,他自己不可能不寻思。”
我还喜欢你,这么多年一直没忘了你,好不容易想好的另一句,也被周巅简单粗暴的说了,沈露没什么主意,只好再次相信军师。
冷着脸把人推出门去,方星白颓然的坐倒在门前,他不敢顺着猫眼去看,只用耳朵贴着门听,好在周巅没一直纠缠,门外切切察察几句后,脚步声终于走远了。
曾经,方星白想过千百次两人有一天会重逢,尤其是在沈露刚走的时候,那时的他带着满腔怨愤,先是恨,恨过了又脑补沈露怎么回来找他,怎么在他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诉当初多不该现在多后悔。
等恨意过去一点,方星白又觉得自己无聊,因为他脑补的一切纯属意淫,那前儿周巅天天搞这一出,方星白没忍住带入人家姑娘的视角,觉得快意非常。
可惜这股快意同样没持续多久,周巅有情人终成眷属,渐渐的,时过境迁,没人在他面前提这一茬。
再过去两年、三年、五年,他终于认清那个人恐怕不会回来了,方星白自绝于群众,不去参加任何聚会和联谊活动,慢慢和所有人断了联系,闷在屋里写他的BE小说,只剩下周巅这根儿甩不掉的单线。
直到十年后的某一天,那个人出现重新出现在生命里,在某一个下午忽然敲响他的房门,跟他说对不起。
方星白佯装镇定,实际悄悄咬了咬舌尖儿,试试这是不是大梦一场,因为连有时候做梦时乱入的周巅也出现了,替那个人说不着边的话,说还喜欢他,没忘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