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则墚子街的治安一直是道难解的题,上面不管理,下面不配合,表面上风平浪静,内里头烂的透透的,成皓五年前才从市区下调过来,而五年前,墚子街更是黑色地带,毛贼,暗舱,走私和禁品交易层出不穷,乌烟瘴气,闹得连穿警服的都一身身匪气。
“......”成皓垂下眸子,他不知道刘志鹏后面还说了什么,只是一路走出去,无数道目光针一样扎在他身上,让他除了无力,还是无力。
“成皓?”
从卓琢家门口路过,里头的人一叫他便停了下来,“老袁,你没睡呢?”
“没有,”里头羸弱的嗓音温声道,“我有点渴了,你进来给我倒杯水吧。”
“欸。”成皓推了门进去,轻车熟路的倒了点水,袁韶卿靠在床头,手里正针织着什么物件,在他递来水杯的时候腾出一只手接了过去,“你怎么又回来这么晚?”
“哦,所里有点事耽误了,”成皓拉了把椅子,在她床边坐下,“这几天睡得好么?”
“还行,外头不吵了,”袁韶卿看着他,“今天阿姨过来做饭,我让他留了一份,你明天带所里去。”
成皓没吭声,缓慢的点了点头,袁韶卿就这么注视着他,片刻后,干瘦的手伸过去,覆盖在他手背上,噙着宽慰轻轻地拍了拍。
基础课安排的很紧张,卓琢没有选很多的选修课,只有周三下午有一节DT①,上课的地方在活动楼,他只有这节课可以跟那些视他为扫把星的人脱离,而这70分钟,也是他除了宿舍和图书馆,在这所学校过的最自在时段。
“连续摇晃最终将较大的坚果移动到垂直方向,之后每次摇晃都会迫使它们向上移动,这个研究可以帮助工程设计用更好的方法来防止在其他混合物中发生尺寸分离,这到底是什么意思?②”
“马菲菲,我有西语课。”
“是Ophelia,”马菲菲纠正他,“你能不能别叫我原名?”
卓琢没理会,接着下楼梯,马菲菲跟在身后喋喋不休,直到他下到二楼在转弯处停下来,马菲菲才话锋一转——
“陆展尧,你上这来干嘛?”
陆展尧看了眼卓琢,又将视线挪回到马菲菲身上,“有课。”
马菲菲哦了一声,转而想起什么似的,“章珒他妈妈跳楼了,这事儿你知道吗?”
或许是觉得意外,又或是这样的事情被马菲菲这么轻描淡写的说出来多少透着些荒唐,话一出,不仅陆展尧,卓琢也是愣在了原地,但不久,身边就刮过了一阵风,等卓琢反应过来时,陆展尧已经消失在视线中了。
没有葬礼,什么仪式都没有,章珒身上连一点悲伤都没有,陆展尧沉闷的坐在他对面,替他要了一杯双糖双奶的咖啡。
“明天我就回学校了,你干嘛还特地来找我?”章珒打开话茬。
“你不回消息,”陆展尧坦白,“我以为你还在生我的气。”
苦味在嘴里散开,章珒额心皱出了个‘川’字,“陆展尧,你丫是不是没长脑袋啊,还嫌我不够苦逼的吗?”
陆展尧见状,尤其识相的将那杯咖啡挪到了一边,“你家的事我刚听说,你没事吧,要不我带你出去散散心?”
章珒听着,目光从他光秃秃的手指上一扫而过,随后道,“不用,我没什么事,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孤儿我最擅长。”
“你好,喝点什么?”
咖啡厅里的另一头,卓琢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他背对着,但能从墙上深棕色的镜面里看见身后说话的两个人。
他要了杯美式,棕镜里,陆展尧从章珒对面换到了他身边坐着,俩人靠得很近,卓琢觉得,这样的距离,他一定能闻到陆展尧身上那股榄香脂的味道。
再后来,章珒起身了,陆展尧跟在他身后离开,卓琢也追了出去,出去却怎么也寻不见人影。
这一片是购物中心,人来人往,再晚一些,灯光四起,卓琢放弃了追寻,独自在街上晃荡,路过高档餐厅,路过化妆品店,路过婚纱店,最后停在了一家奢侈品店的玻璃橱窗外。
看着里头的衣服,包包,围巾以及穿着制服和模特一样的导购员们,他不禁怅然,学校免了学费,给的奖金和补贴,加上参加各类奥数比赛的奖金,已然是一笔不菲的数目,可这些钱,除了给妈妈治病和请照顾她的阿姨,剩余的全都用来日常开销和课外班费用了。
如此,卓琢一直认为奢侈品这种东西离自己太远,远到根本无需在意,可有的人,偏偏就像橱窗里那套剪裁精致且独一无二的西装,里里外外都散发着穿上后会多享受的意味,这让向来按行自抑的他,生平头一次产生了拥有一件奢侈品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