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抓乱了一头长髮,滚了一晚上床,加上一不慎思绪飞岔,旋即浸淫在两人热吻的画面里,终究思索不出所以然来。凌晨五点,她头昏脑胀地决定就此打住这个问题,以免两人日后见了面尴尬。想一想,她何必愁呢?干脆把问题丢给夏翰青,他事事精于盘算,凡事下本有个底限,绝不会出差错,她烦恼什么呢?
这一转念豁然开朗,心情立即天青日明。
夏翰青工作忙碌,空闲的时间琐碎,若要切割完整的时间与范柔见面并不容易,况且,他一向把工作摆第一,不会为了不具重要性的私约影响行程。他索性不再预先约定,能见她时一通电话或一则讯息过去,她若能赶来指定的地点,半个小时也好,一个小时也好,就算是见上一面了。
范柔自是排除万难赶赴一场又一场的迷你约会,几乎没有拒绝过。
短暂的时间里,夏翰青不再沉默寡言,自那晚开启了两人的亲密接触之后,他的聊天意愿似乎也跟着被开启了。他绝口不聊风花雪月,随口说的是硬梆梆缺乏趣味的公事,举凡集团里各路人马的矛盾,哪些位置有何关键作用,需要得到多少人马的支持才能拥有经营权,哪些饭局无法缺席,谁在勾心斗角中失势……他从不问范柔懂不懂、爱不爱听,全当她的必修课一一透露予她。
范柔竖耳倾听,一字不漏,只差没做笔记。并非她酷爱生意经,而是不爱说话的夏翰青一旦想说了自是非听不可,他从不做徒劳无功的事不是吗?
有时候她瞧出他眼里的倦意,置身在那个位置上不是不疲惫的。她托腮看着他,开始说起自己的糗事转移焦点。「夏翰青,我大学时也曾经努力想找人谈恋爱的。」
见他眼一掀,眸一亮,她便知道话题吸引了他的注意,「我大二以前样子像男生,乏人问津,想想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于是开始把头髮留长,学会打扮,还忍受皮肉苦去箍了牙,后来真遇上一个学长喜欢我这个没几分女人味的学妹。约会了几次,还不讨厌他的模样,就正式交往了。可一个月后,我和他就分手了,你猜为什么?」
「……」他目不转睛等候下文。
她促狭笑了笑,「我箍了牙,他想吻我,大概太粗鲁,舌头竟然被门牙上的钢丝勾破了,留了不少血。我看了觉得败兴,就说下次再说吧。他说他等不了下次,不想放弃。我还以为他有多迷恋我,非要吻成功不可。结果原来他的意思是不吻没关系,直接进行下一个步骤,他可以的。我当场傻眼,差点飙脏话。想想真倒楣,遇上一个想把我当初次实验对象的溷蛋。我一口拒绝,他开始『鲁』我,拉拉扯扯的不肯放手,我力道没控制好,把他连人带椅给踢翻在地,他恼羞成怒,回去以后到处放话我是个暴力女。为了怕旧事重演,我下定决心箍牙结束前不再找人谈恋爱。两年后大学快毕业了,没有箍牙的烦恼了,可惜大部分男同学都名草有主了,加上我名声不怎么好,毕业前都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妳告诉我这件事的目的是什么?」他大惑不解地问。
「我想说啊,我要的东西很简单都还是得不到,你要的东西多又难,而且大半都得到了,偶尔丢一样其实很正常不是吗?我说你这叫什么呢?饱人不知饿人饥,对吧?」她眯眼笑。
夏翰青神情微震,没有恼怒也没有反唇,却是领略地轻笑了。
临别时,他在角落植栽遮掩处忽然勾住她的腰,头一俯,精准地给了她一个不长不短的深吻,然后打趣道:「妳这个饿人暂时解饥了吗?」未等她脸红,他很快放开她转身走回公司。
她费了不少工夫才镇定心神,不停告诉自己这就是他的投桃报李,她必须习以为常,不可以扩大解释。
接下来的每次见面,不论时地,范柔只要逗得夏翰青龙心大悦,他嘴上不说,却在行动上对她施以各式各样的投桃报李。有时只是个颊上小啄吻,有时是额上清浅一吻,通常是唇上的澹澹贴吻,且总是冷不防发生。一吻结束了,他表情自然平和,吻技娴熟,丝毫看不出有动情痕迹,只有在荧荧生辉的眸瞳里看得出他的情绪转变。
甜头过多,免不了启人疑窦,有一次她忍不住纳闷地问:「我刚才讲的不是笑话,为什么吻我?」至少也要她表现出娱乐功能吧?
「我偶尔也想日行一善,让别人快乐。」他答得很顺口。
这半真半假的回答没让她太雀跃,夏翰青是个习惯藏起心思的人,这阵子能对她流露一半自我已属不易。
但今晚她必须要做的事算是日行一善吧。和范刚撂下的狠话无关,为了她父亲生意场上的人面着想,她决定硬着头皮向应天培赔罪。这不算难事,比起她父亲长年周旋在这些人物间的费心费力,她言不由衷的尴尬只算一碟小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