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他不吃的主食烤羊排,她吃了一半眼里闪着隐隐泪花,幽幽道:「你确定不吃羊肉吗?你尝一口吧,你腌的酱汁加了神祕的毒菰吗?我完了,我好像把舌头吃进去了,你真狠。」
最后是干贝奶油炖饭,她没哼半个字埋头把整份下肚,将盘底汁液刮光,不留半颗米粒。最后抹了抹嘴,一手抚着肚子,起身道:「我可以对厨师表达我的感激吗?」
一顿饭下来,范柔以各种方式回馈他最高礼赞,若说是虚应的演技,也未免太出神入化了;他世面见多,通常对别人灌的迷汤有免疫力,范柔充满情感的赞扬,竟无端让他冰凉无感的心融塌了一小块,暖意渐升。
他背靠流理檯斜站着,澹澹地莞尔:「妳刚才说得够多了,还想说什么?」
她直接走向前,张臂轻轻拥住他,脸颊贴靠在他胸前,「谢谢你,太棒了。」
一阵木愣,他动也不动。
她在做什么?他怎么想也想不到她热情如斯,究竟是对他全然不设防,还是她天性所致?她冷不防的拥抱可以勉强归之于西化礼仪,他在国外求学过,绝非不懂变通之人,但她凹凸有致的身躯轻贴着他,隔着棉质轻薄的居家服衣料,他明显感觉到女性起伏的线条,同时嗅闻到来自她身上熟悉的香氛,感官的接触令他颇为错愕,原本不喜的香气窜入肺腑,竟产生一股不明的撩动。
未及回神,她已松开他,离他两步远,给了他甜甜满意的笑。
「有甜点吗?」她怡然自若问。
他迅速定了神,转头打开冰箱取出杯装提拉米苏,递给她。
她将上方点缀的酒渍樱桃含进口中,瞬时眉舒眼弯,「天天这么幸福就好了。」
「妳想发胖吗?」他轻笑。
「有什么关系!」她翘起下巴。
是没有关系,她的人生里泰半只求开心,不计后果吧?
他搁下还有剩餚的盘子,走到中岛另一边,擎起已醒酒半小时的红酒,为自己斟上一杯,习惯性晃动一下酒杯,鼻尖凑近杯缘深吸浮晃的酒香,浅啜一口,再徐徐嚥下。
「我也要。」她自动取了酒杯,斟上,学着他品酒的动作,有模有样地喝下。
他忍不住嗤笑,调侃道:「要发表高见吗?」
「我不懂酒啊!我只会喝。」她坦承。「好喝就行。」
酒液入腹,暖流渐升,范柔抬眼端详他。这个男人啊,不知道自己专注的样子有多迷人吧?那不慌不忙的料理神态,端上成品时美眸里散放的喜悦光芒,让人分秒移不开眼。她在味蕾被深深挑逗惊艳的刹那,思及他为了履行承诺,煞费周章准备了所有的食材,未用一般的菜色打发她,反而投入了创意,不停在细节处展现惊喜,感动的泡泡不知不觉塞满胸臆,促使她就算被误会也要送出拥抱。
她不后悔刚才发生的情不自禁的拥抱,她清楚感觉到了他的僵硬,但……不算随和的他,既没推开她,应该是不再对她反感了吧?
再倒了杯酒,一手托腮,隔着杯缘望着他,她发出轻叹:「夏翰青。」
他抬眉,以眼神回应。在公司以外的场合她直唿他全名,他无法有异议,也无从计较,她一直随心所欲惯了,限制她不过使自己伤神。
「夏翰青。」她又唤,许是吃饱了又喝了酒,她声线有几许亲暱意味,「你以前有没有见过我?」
「……」他暗讶,放下酒杯,不得不凝视她。
多突兀的问题,在这个时候。但她表情认真,没有玩笑的迹象,泛红的脸上彷彿有抹期待,她期待什么?
时间很多,他愿意认真思考她的提问,在微醺的目光中,再度审视她的脸孔。
弯弯浓眉,清亮的圆眼,不够高挺的小巧鼻子,不服气时习惯噘起的丰唇──不管再看几遍,依旧一张孩子气的圆脸。她进公司好几个月了,若说他对她的印象始终如一,实是违心之论;她聪明滑熘,说话时表情活泼生动,待人爽落,有些男孩气,对多数公司同仁来说,尤其是男同事,她绝对是讨喜的;纵然他管理公司严格,也不得不承认她有让他手下留情的潜力,只是,从年少至而立之年,这类模样的异性未曾令他心动过,怎会留下深刻印象?
他澹定回答:「没有。」
「真没有?」她圆脸再凑近些。
他果决地摇头,「真没见过。我记性不坏,记得的话一定告诉妳;还是──妳见过我?」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自小家族活动多,亲友数量不及备载,渐长夏至善便带着他出入某些较单纯的社交场合,成年后进入家族企业工作,参加的应酬多不胜数,一面之缘的更不在话下,不可能一一细数,铭记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