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宙斯以充满谴责的目光监督着她,她识趣地正襟危坐,挤出惭愧又难为的表情,用上乞怜的语气:「我知道这两个月招生状况不如预期,续约的比例也少了一点……这是过渡期,我保证再过一个月等我忙完了就可以恢复正常,你好心帮帮忙,我薪水可以暂时不领──」
「少了一点?」宙斯嗓门登时高亢起来,一双丹凤眼直竖,「少给我唿拢,根本少了三分之一,妳当初说兼差不会影响到本业,结果勒?妳的课能推的就推,下个月还排不出个结果,那些冲着妳报名的学生当然就不爽了,新来的老师知名度不够,难道要我大手笔去挖角──」
「挖角?」她眼皮遽然一掀,「这方法是快多了,可挖角要钱,唔……钱是最大问题,我可以回家想办法──」
「范柔──」宙斯一喝,挂在颈肩上的白毛巾倏地一抽,朝桌面慨然甩去,「妳到底还想不想干了?最近妳是中了煞还是荷尔蒙失调?放着正事不干,荒废本业,只顾着算计妳的无缘欧巴──」
「嘘……大哥息怒、息怒──」范柔慌张地左顾右瞄,确定办公室没有其他老师逗留,起身绕过桌面,执起宙斯双手,她刻意凑近那张忿忿的脸庞,圆眼浮起满满的真挚:「亲爱的宙斯大哥,真对不起,我保证以后绝不缺课,下个月课表就和这个月一样,我一堂都不少,以后就算需要调课也绝不找你,好不好?」
丹凤眼依然狠睨她,不发一语。
她再接再厉软语哄慰:「你最懂我了不是吗?下定决心的事只做一半永远都是遗憾,就像叫你现在放弃小蜜一样,你也不会痛快吧?」
宙斯霍地把手抽回,啐了一声,「妳敢跟我比?我跟小蜜可是货真价实的交往,妳是连个影子都没有,我劝妳别再痴心妄想,省得赔了夫人──」
「小蜜的手机密码解了没?」她迅速打断宙斯,露出神祕的笑意。
「……」宙斯瞪眼。
「不是想知道是谁让她夜不归营的?」
「……」宙斯目光还落在她脸上,但几秒前的横眉竖目已缓和。不久,底下一只手徐徐拉开抽屉,从里头取出一只粉红色繫着绒球吊饰的手机,默默递给她。
她笑了笑直接收进背包,语重心长道:「为了不让大哥戴上绿帽,小妹万死不辞下地狱了,以后还盼大哥──」
宙斯没好气地白她一眼,「还在演?快滚!妳上课迟到了。」
就等这一句,她三併两步冲出办公室,赶到舞蹈教室完成第一堂课。如果不是为了课表难以调动,她通常不会接下早上八点的第一堂舞蹈课,挤压了公司上班的时间。
上完课,来不及冲澡,匆匆搭上捷运抵达临近公司的一站,剩余两百公尺她开始卖力跑步,脚不停歇一口气跑到公司大楼,待她止步在大厅电梯前已忍不住挥汗,浑身直冒热气。
她死命敲着电梯键──迟到了,迟到了!原想债多不愁,迟到一分钟和十分钟没什么差异,可今天迟到了足足半小时,就算潜进最靠出入口的座位不易被察觉,刷卡钟旁的总机小姐可不会轻易放过她。
范柔本不是那么在意他人眼光,但那位名叫安可的小总机有一对特别的眼睛,有一次范柔迟到了,安可的视线像乱针刺绣般地在她周身上下一遍遍戳刺,再状似不解地对空气呢喃:「我还以为董事长是最晚到的,没想到公司还有人更晚,那就是贵宾了,照理贵宾应该不需要打卡啊,真奇怪!」,心虚的范柔从没敢吭气。
电梯门一敞开,她低头冲了进去,上午十点钟,该上班的早都该就位了,没人和她抢搭电梯,头一抬,已有人替她按了同一层楼层键,她盯着上方数字键变化,满头热气,唿吸未平,后方蓦地传来凉飕飕的声音:「跑这么辛苦做什么呢?早点起床早点出门不就得了。」
她打了个冷颤。电梯来自地下停车场,刚才急着进电梯,没细看里面站在角落的男人面目,只瞥到一袭西装衬衫,这栋办公大楼这般装束的白领上班族多不胜数,她因此不以为意,可听这声音,又同个楼层,再暗吸空间里隐隐传递的气味……夏翰青怎么知道自己用跑的?
她朝颈背摸了摸,一手湿濡,难道他盯着自己冒汗珠的脖子?
慢吞吞回头,果不其然是那对凉凉的眼,正俯看着她,唇角微扬,笑意却微乎其微。
范柔暗叹,真是祸福相倚啊!最糟一次的迟到偏让夏翰青抓个正着,但就这样不期而遇却也让她喜出望外,两种心情在心底扰攘了一下,确定欢喜的成分多过忐忑不安,她侧让一边,朗笑着举手招唿:「夏先生早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