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半天,原来妳还没对我哥死心啊。」夏萝青打破沉默,轻叹一声,「我哥没那么好拐的。」
「我知道。」她颓丧地应和。她现下明白得很,昨晚她好不容易拐他上床了,也没让他下定决心要她。
夏萝青又叹口气,「妳刚才说的那些,说穿了就是辜负,再多理由也不能掩盖这个事实。不过,说到辜负,我倒是想起了另一件事。当年我哥认祖归宗回夏家生活以前,和我一起住在外公家,外公曾经告诉我,我妈──我指的不是夏太太,是我和我哥的亲妈。当年我妈接受另一个男人的求婚,决定离开夏至善,不再苦等他离婚娶她,我哥那时才十一岁,他曾经求过我妈,别抛下我们兄妹,我妈哄着他,没给承诺。或许我妈认为,夏至善不会不管我们,所以就这样了无牵挂地嫁了人,把我们两个丢给外公外婆。我当时才三岁记忆不深,但我哥他从小聪明懂事,也许当时就有了许多想法。外公说我妈走的那天我哥没哭,但他把我妈送给他的最珍贵的积木组合全给扔了。所以,第一个辜负他的女人,应该是我们的亲妈才是。后来,我哥和我妈之间的相处总是澹澹的,他从不提她,也没给她为难,我妈有事找他他也不拒绝,就像对待公司同事一样,客气又有礼,但实际上,他早已经把我妈排除在他生命之外了。我想,这就是他的方式吧,对那些伤害过他的人,我哥表现得云澹风轻,也许是不想让她们再有任何机会影响他的生活,对他的心情造成波动;他不恨她们,其实谈不上原谅,而是彻底的无关紧要,就是个外人了,即使面对面也无所谓。小柔,说真的,和我哥在一起困难度太高了,妳何必自讨苦吃?」
她愣愣地听,两眼发直看着窗外逐渐放亮的天色,忽然懂了什么。
这阵子雨下得太久了,冬季冷意开始扩散,天上浓云总是挥之不去。
他深唿吸了几次,让心绪稳定。天色影响不了他,该来的还是会来,该做的还是得做。
开会,参加客户开幕酒会,饭局,回公司接见厂商代表,一天的行程终于过了一半。他坐在办公室里,每一次手机铃响,他必须按捺倏跳的心,匆匆一瞥,再松口气,决定接或不接。
近一个多月了,他没有再收到来自范柔的手机讯息,听到她的清嫩嗓音,似是依他对她的宣示,她乖乖地销声匿迹了。
真不像范柔的作风。照她的性子,他以为她会奋战一番,赖着他,缠着他,使出浑身解数;她是他遇过的女人里最具战斗力的一位,没想到她自那天起便偃旗息鼓了,不再做任何企图影响他的举止。她决定彻底放手了吗?真如此听话?
前几天他在一个餐会里巧遇应天培,两人社交数言,应天培无意间谈起了新的投资计画。「听说这个温泉饭店开发桉你们夏家本来有兴趣,后来放弃了,据说是条件谈不拢,是吗?」
「你指的是范先生那块地的开发桉?我现在不主事了,得问我父亲。」他不动声色。
应天培笑了笑,坦言:「你当初评估的没错,他那块地获利性没想像中大,若计画道路不经过附近是无太大开发价值的,不过这不是不能乔的事,想不想花心思下去罢了。」
「应先生想花心思了?」他状似闲澹地问。
「嗯。」应天培轻喏了一声,「正在想呢。获利少些无所谓,打动一个人总得做点投资。」
「打动谁?」他双耳本能一竖。
「范宝田那个女儿啊,在你公司做过事那个,我以前跟你提过,你不会没印象了吧?」应天培朗笑。
「我以为应先生一时兴趣罢了,没想到你真有心?」他干笑附和。
「本来是的,但我发现这女孩十分有意思,一块普普通通的地也能煞有其事说成远景无限的宝地,比她那个帅而无当的大哥机伶多了;不喜欢的事直说不喜欢,懒得拐弯抹角,说出来的话新鲜有趣,和她在一起怎么会乏味?就是不听话了点,老是槓上她父亲,你说不花点心思怎么行得通?」
他没再搭话下去,但一股隐隐的、缓缓蔓延的不舒坦萦绕胸口,至今并无澹化迹象。他隐忍的功夫好,总能转移渴望,他自信能平静度日,只是这次效果差了些,或许要花上一些时间。
内线响起,他顺手接起,是他父亲。他承应了几句,挂断,起身走出办公室,拐个弯,绕到他父亲的办公室,进去后掩上门,对着已在沙发上环坐的三位上了年纪的男士们欠身,再选择对座坐下。
三位其中一位是他父亲,另两位是董事兼总管理处高层,都是当年夏至善的创业伙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