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玄的声音天生带着股悯人的慈悲,可现在听到钱白錿耳朵里却莫名瘆人,尤其钱白錿还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更是毛骨悚然。
“那是不是可以认为妖族之所以对我们修真者大开杀戒就是因为想炼制血丹?”张尘启眉心紧蹙,想了片刻后自己回答了,“对了,就是这样,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所有被杀害的修士都是被剖开心腹的。”
温念玉却泼了盆冷水:“你们别忘了,秀娘口中的叛神者可都是些普通人,哪里来的妖珠灵珠。”
“对啊,没道理啊。”钱白錿后知后觉,“为什么呀?”他又去问不玄。
这次不玄却是不说话了。
“在血丹中囚入生魂,则服用者可享人之寿数,承人之运势……”阴怀江顿了顿,继续说道,“有人拿走他们的灵魂应该是用作生祭。”
“真是歹毒!”钱白錿愤恨地杵着巨剑“哐哐”在地上砸出个大洞,咬牙切齿地放出狠话,“等抓到那个妖王,我一定把他剁碎了喂给恶鬼!”
阴怀江眼皮一撩,意味不明的看了眼他。
其实他刚才的话并没有说全,生魂除了可以用作生祭外,还能有其他的作用。
禁咒中有一门法阵,名曰‘摄魂’,用活人之躯浸恶血,抽取血魂摆阵,聚妖或修者于阵中,便可炼制出一副不死不灭的傀儡身。
再利用咒术将傀儡身契成自己的替死鬼,那就等同于有了一个最厉害的打手和最坚固的盾牌,到了最后,等傀儡身彻底失去价值后,便成为了最后一块踏脚石,只要吃下它便可登王称圣,一步成神。
当然这里面还有两个极苛刻的条件,第一,傀儡身的原体必须是半步成神的妖或者修士,第二,吃下这个傀儡身的人自身修为也得要达到半步成神,否则差一个都是白搭,还都得赔了性命。
阴怀江当初接触‘摄魂’这门功法的时候,它的初创者早已湮灭,无人能验证其中真假。
他也仅仅是听听便过了,这么些年来,阴怀江早就将‘摄魂’忘到了天边,可如今猛地一想起,还是忘不了自己初看时的荒诞。
半步成神加半步成神,所以能一步成神? 这是何等荒谬绝伦啊。又有哪个蠢货能信这个?
不,还真有。
阴怀江想到了一个人。
一转头,就与涂山月撞上了眼。
那双眼睛像雪洗过那样冷,可阴怀江还是看到了绵延无尽的悲伤。
他知道了。
阴怀江想,涂山月终于知道了他自己的秘密。
“山月……”阴怀江忍不住轻呼。
自秀娘口中的“血丹”二字落地,涂山月终于确定了此番种种皆由他起,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为了他体内的那颗妖珠。
如今他从儿时起便被藏匿起的秘密终于揭晓,意料之中的涂山月并没有感受到许多痛苦,更多得反而是尘埃落定后的松快。
涂山月对着阴怀江笑了笑,不知为何那双看着他的眼神那么忧伤,但涂山月确定他自己并不需要任何安慰。
因为他的灵魂已经被保护起来了,被一片幽秘温柔的海,被一颗耀目灿烂的星,再也不会有任何人、任何事能穿透记忆中那抹潋紫伤害到他分毫。
“那也就是说这个所谓的生娘娘其实和妖王就是一个鼻孔里出气的呗,两个狼子野心的东西凑到一起来祸害人了啊?真他娘的狗东西。”钱白錿骂骂咧咧,杵在地上的剑又捅出来几个洞。
温念玉却隐约觉得整件事似乎过于直白简单了,他有一个问题始终想不明白。
温念玉抬头,目光在那抹冷白上停留,为什么偏偏是他?偏偏是涂山月?
若涂山月真是妖族遗落的新王,那妖族为何要大张旗鼓的暴露他的身份?是怕他死得不够快吗?
若不是,那又是谁将涂山月推了出来?涂山月究竟是妖族抛出的诱饵还是碎星阁甩出的弃子?
但现在不论温念玉心中如何纠结思虑,目前他们所知道的唯一一个和妖王有关系的人就只有涂山月。
温念玉能肯定的是,涂山月一定是一个锚点,在这整件事情甚至是伐妖大战中都充当了一个重要角色。涂山月身上藏有秘密,一旦揭露,必定掀起滔天巨浪。
钱白錿到没本事想那么多,他也不需要想那么多。
此番行事有萧乐风领队,又有温念玉这种心思‘诡谲’的智囊,更有不玄这个不称职的护航,他钱白錿只需要老老实实当个打手就好了,到时候指哪儿打哪儿,没必要花心思去猜哪个是背后黑手,他也猜不出来。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钱白錿敞亮惯了,他喜欢打开天窗说亮话。
温念玉瞥了他一眼,整了整袍子,摇着玉扇站起来:“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