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词里站两边的宾客现在被迫“失礼”地坐在椅子上迎接新嫁娘,而本该堂中上座的长辈此时也没个身影,就连鞭炮也为了迎合今日这不同寻常的婚宴变成了震天响的婴儿啼哭。
喜轿停下,轿帘下方缓缓探出一只乌紫惨白的手,那手犹如千年古尸的新芽,冷冽且毫无生机。
手中紧紧攥着一条红绸,那红绸与其主人的肤色形成鲜明对比,如同黑夜中的血,刺目而骇人。
随后,轿帘被一阵冷风掀开,喜娘鬼魅一样出现,她目光空洞地牵住了新娘纤细的手腕一步步将人引入大堂。
新娘身影朦胧,行走间红绸摇曳,在昏暗烛火的映照下拖出长长的阴影。
新娘出来了,新郎又在哪里?
新娘在大堂正中站定,微侧过身子望向门外,她的手正轻柔地将红绸收拢。
顺着那艳红,阴怀江看到了另一端的人。
与“客人们”不同,新郎显然被仔细打扮了一番。
他身着大红直缀婚服,腰间扎条同色金丝蝙蝠纹带,黑发束起以镶碧鎏金冠固定着,修长的身体挺得笔直。
面白似玉,墨眉似剑,一双微挑的桃花眼中流转着冰冷幽光,坠在眼尾处的那颗鲜红泪痣,冲淡了满面冷峻,徒增一抹妖冶。
满身的艳红像是将冰冷孤离的仙拉入人间成了惑人的精怪。
阴怀江被人迷了眼,一眨不眨地瞧着,脑中不知怎么突然想起了他之前遇到的一只红尾灵狐,灵狐有一条蓬松的、漂亮的尾巴......
若是尾巴长在那儿……
阴怀江不着痕迹地扫了眼那身挺括的喜服,心中暗自叹息,颇为遗憾。
他在审视别人的同时,浑然不觉自己也成了他人目光流转的焦点所在。
涂山月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场中唯一的一位陌生人。
靠坐在楠木椅上的男子并没有被强行打扮成其他人的模样,他只穿着一件玄色衣衫,肩袖处有几处破损,系在腰间的银色绸带上还能瞧见沾染上的暗红。
一枚水滴状的青玉坠子垂挂在腰侧,时不时闪过一丝淡绿的光。
而让涂山月更在意的却是他的那张脸——
俊逸非凡的脸庞上并没有流露出与周围人等同的惶恐不安,反而透出一抹难以捉摸的淡然慵懒,再加以一丝潜藏的探询之意,很难不让人猜想他或许是一位独立于行的神秘高手。
他的嘴角轻描淡写地扬起,勾勒出一个恰到好处的、摄人心魄的笑,那是一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从容淡定。
涂山月的目光不期然地撞进了一片黑沉的眸子,他恍若跌入深海,被无以言喻的静谧吞噬。
抓着红绸的手指突然如遭电击般传来刺痛,涂山月刹时回神,下意识地将手往后缩。
一低头,柔软白皙的肌肤上已经被割破了几道细密的口子,血从这些痕迹中渗出,染红了掌心里的红绸。
阴怀江眼尖地看见了,眉头不甚明显地蹙起。
周围的空气变得更加阴冷,新娘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低笑,盖在她头上的红盖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边缘处燃起,转瞬间烧成一滩黑灰。
她终于肯显露真容,
双眼嗜红,薄唇似血,从额角到下巴处横亘着一条深可见骨的恐怖伤口,伤口处用黑线马虎地缝补起来,已经从肉里腐烂,溢出黄白脓液。
人皮
阴怀江眯着眼琢磨起新娘“美”地瘆人的面孔。
嗜血的眼珠子滴溜转了一圈,定在了阴怀江身上。
“今日,奴家大喜。”
女子柔媚的声音跟着冷风吹进耳朵里,听起来却并不悦耳,反而让人背脊发凉。
新娘抬起青白的手臂,指向厅堂中央那一桌冷酒,杯盏中盛满的液体在昏暗红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泽。
“远到皆是客,”她继续说着,语气中夹杂着一丝阴冷的笑意,“奴家特备薄酒,已是招待。”
话落,温度降至冰点,一种压抑恐怖的气氛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桌上的酒消失,又突兀地出现在每个人的面前。
酒香中混杂着一种无法名状的气味,阴怀江轻轻嗅了嗅,眼睛却瞥到了杯盏里一小块带着泡沫的红白物体。
或许是脑髓阴怀江不确定。
“呸!你个妖物!做你的春秋大梦!”少年朗愤怒的嗓音瞬间冲破桎梏,将新娘的目光引了过去。
新娘阴恻恻地瞪着他。
少年却毫不畏惧,若是眼神能杀人,那新娘已经是一地残肢了。
他继续发泄心中的怒火,说出的话也愈发张狂∶“将我们虏来就算了,竟还敢如此羞辱我师兄,想与我师兄成亲,简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也不撒泡尿照照,看看你自己配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