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送。”他甩上了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藤椅霎时不动了,从天上欶欶掉落的雪很快将蒲扇上青绿的扇面盖上一层糖霜一样的白。
又过了一会儿,那藤椅重新晃悠起来,蒲扇下传出一句几不可闻的嬉骂。
“小白眼狼。”
阴怀江并不知道门内人在怎么的诽腹自己,出了门后,他便脚步不停地去找涂山月。
还没走出几步,涂山月已然在等着他了。见阴怀江出来,涂山月也匆匆迎上去。
“我们走。”涂山月冷着眉,言语间似乎有些着急。
阴怀江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异样,警觉地问:“怎么了?”
涂山月并没有开口,他摊开右手,一枚暗金色的咒文骤然浮现。
“他们出事了。”涂山月的声音微冷,带着不易察觉的沉重。
阴怀江审视着那枚发光的咒文,眉心轻轻拧着,有些疑惑地问:“只凭它,你就能知道他们出事了?”
葱白的五指慢慢捏紧,涂山月看着消散在他掌中的咒文,声音冰冷:“这是我教给思尧的法咒,我和他曾经约定过,若有一日他遇上了大|麻烦,就用此法咒来通知我。”
原来如此,阴怀江暗暗点头,如此说来,赵思尧他们十有八九是有危险了。
“既如此,我们便快马加鞭。”话音落,两道身影化作流光飞过。
长乐山和碎星阁分属南北两方,其间绵绵山川数万里,因此即便阴怀江和涂山月二人马不停蹄地赶,也只在日落前堪堪抵达。
刚一踏入碎星阁的地界,阴怀江就嗅到了空气里飘散的血腥味儿。
那味道并不浓郁,但却几乎无孔不入,甚至于那些地上长的草杂也沾上了腥气。
“怎么这么安静?”阴怀江低声喃喃,心中却更是警惕。
若按照方青山的说法,是邬戚风趁着周、王二位长老闭关之际,强行占了碎星阁,那他更应该审慎警惕才对,就算不能重兵把守,也绝不会防守松懈到让人如入无人之境一般,这其中到底又有那些蹊跷?
阴怀江一时参不透,眼下的这般情景,竟然又让他想起了李莫萧身死那日的场面。
明明是他亲眼看见李莫萧被涂山月的血莲刺穿了心脏,事后也是他亲手斩下了他的头颅。
可不知为何,在这一个月里,他每每想起那颗头颅上死不瞑目的眼睛,总会觉得那双眼睛还是活的,李莫萧还没有死。
阴怀江轻轻摇了摇头,暗笑自己何时也学得这般杞人忧天,待他摒弃掉脑中的浮想联翩时,再去打量周围的环境,这才发觉昔日荣光耀耀的碎星阁如今已经成了“落拓举子”毫无往日风光。
沉寂、落寞,这是阴怀江能想到的最贴切的形容。
他还记得上一次自己抬头望着那白玉匾时的情景,当日“碎星阁”三个字在高阳烈日之下熠熠生辉,可现如今,天黑地暗,鎏金书写的字落了华彩,只剩下苍白的笔书。
“山月,那里是有一个人吗?”阴怀江眯着眼,望着白玉梯上的黑点,不确定地问。
“是方青山。”涂山月声音悠远,好似叹息一般。
方青山?阴怀江的眼神变得捉摸不透,赵思尧刚给他们发了求救信号,方青山就大摇大摆的出现了,这合理吗?
“那我们就去会会他们。”阴怀江语气幽幽,嘴角噙着一抹冷笑。
二人朝着白玉梯走去,才踏上一步,立在青铜门前木偶一样的方青山猛然炸醒。
方青山机械地转过脖子,灰白的瞳孔在一瞬间闪过无数情绪,最终定格在一种怪异的兴奋上。
他的嘴角慢慢拉开,浑身僵硬的骨头发出咔吱咔吱的响动。
阴怀江每踏上一步,方青山脸上的神经就跳动一下,等两人走完半程时,方青山已然成了“活人”。
他似乎才认出玉梯上的面孔,眼中的迷茫警惕变作惊喜欢悦,眼睛一扬,提着衣摆便急匆匆冲下去。
“师叔!阴先生!”
“师叔!阴先生!”
方青山不带喘气地喊,脚底仿佛蹬了只风火轮,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冲到了两个人的面前。
“师叔!阴先生!你们终于来了!”少年人的大嗓门叽叽喳喳的叫着,脸上是掩饰不住的高兴。
可他对面的两个人,却冷淡得格格不入。
“青山,你师父呢?”阴怀江瞥了眼紧闭的青铜门,声音里带着淡淡的不满,“怎么不见他来迎我们?”
“师父……他……”方青山支支吾吾,他心虚地瞅了瞅涂山月,神情落寞又自责,“师父和师祖为了救我都受伤了。”
“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方青山不安地扣着手指,头埋着,像个犯了错的小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