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是何地?又为何只余我一人?阿江去哪儿了?
涂山月茫然地望着八方白茫茫的一片,脑子里一个接一个冒出许多问题,可惜现在却没有一个人能应他。
“......阿月......”
“阿月......”
仿佛从九重天上来的声音清冷渺远,涂山月心头一振。
“阿月”
又是一声轻唤。
他抬头去寻,白茫茫的天地间站着一位女子。
胜雪白衣尘不染,眉间一点朱砂断人肠。
她只是笑着,万物便失了颜色。
“阿月。”短短的两个字仿佛说不尽一般,一声又一声不断从女子的朱唇吐出。
就好像她已经在无数岁月里唤了许久,终于等来了她口中的想念。
涂山月一眨不眨地注视着那张与梦里重合的脸,想把她刻进自己心上。
或许是血脉亲缘之间独有的奇异感应,涂山月几乎是一瞬间就知晓了女子的身份,可他此刻却仿佛孩童一样执拗地想要听她亲口说。
于是,他问:“你是谁?”
白芷和天下所有的母亲一样,愿意将世间最美的东西摘给她的孩子,可本该在她的呵护下快乐长大的孩子却还没来得及开口唤他一声母亲,他们就永远分离了。
“我是你的娘亲。”
“我是你的娘亲。”
白芷一遍遍说着,就像当初哄着婴儿入睡时的喃语。
冰冷的泪珠从涂山月脸颊滑过,现在他终于能将儿时练习许久的话说给她听了。
“娘亲,娘亲,阿月好想你啊。”
白芷再也忍不住,化作一道残风扑来,将涂山月紧紧抱住。
“娘亲也好想阿月啊。”
“娘亲以后会一直陪着阿月吗?”涂山月的声音在颤,五指紧紧攥住白芷的衣衫,他又问了一遍,“娘亲会一直一直陪着阿月吗?”
白芷轻轻拍着他的背,语气温柔:“娘亲会变成天上的星星,永远守护阿月。”
涂山月愣了愣,埋在白芷颈窝的脑袋眷恋地蹭了蹭。
“好。”涂山月答应了。
他有两颗星星了,从此,他的世界再也没有黑夜。
“娘亲,你还疼吗?”涂山月突兀的问了一句。
白芷:“嗯?”
“这里,”涂山月抬手点在了白芷眉心,“我看到一束金光……穿过了……它。”
时空猝然停滞,纯白的天地在一瞬间碎裂,无数白色碎片开始疯狂飞旋。
白芷的脑中轰地一炸,她简直不敢想,当初还是婴孩的涂山月居然记住了她死时的最后一刻,这该是何等的诛心残忍。
涂山月意识到眼前人的异样,连忙将圈在她身上的手臂收紧,生怕他慢了一步,他的娘亲就会和这个纯白空间一起裂成碎片飞走了。
白芷努力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碎片一样的空间又重新拼凑起来。
“我不疼,娘亲不疼,”她忍不住哽咽起来,眼尾挤出的笑透着心疼,“倒是你,一个人孤零零的长大,该有多伤心啊。”
涂山月静了静,没有说话。
就在白芷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时,涂山月突然说了句:“我不伤心,因为我等到他了。”
“他?”白芷一时没反应过来。
“嗯,阿江。”
涂山月把与阴怀江的相遇当成天的恩赐,从遇到阴怀江的那刻起,涂山月恍然知晓了,他的前十九年都是在等他,等一个或许从来不会在他生命中出现的人。
所以,在他们相遇的那天,涂山月过往的一切悲愁欢喜都一瞬消散,从此他的欢爱伤悲只系在一人身上。
白芷终于从故人中翻出了一个名字,问他:“阿江……是阴怀江吗?”
“娘亲也知道阿江吗?” 意外的惊讶使涂山月不自觉的把声音提高了几分。
“嗯,何止是认识,”白芷感叹地说道,眼中带着怀念仿佛陷入了曾经过往,“我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还是只小狐狸,我从来没有见过他那样的人,明明就应该是住在天阙的谪仙,可偏偏要来人间走一遭,尝尽人世悲苦。”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白芷的神情有些落寞,声音也低沉下来:“后来他一个人回了崮山,我也有了你,可没想到那次却是我们的最后一次见面。从此,我们都孤身一人。”
涂山月拉住白芷的衣角,无声安慰她。
“我没事,”白芷吸吸鼻子,眨巴眨巴眼睛将泪珠憋了回去,只是一开口还是不小心漏了一点泣音,“我只是有些想他了。”
“别担心,阿江他现在很好,他是我见过最洒脱的人了。”涂山月也想他了。
“阿、江”白芷一字一顿地重复涂山月的称呼,她对这个过分亲密的叫法颇为新奇。
“看来我们小阿月和他的关系非常好,他竟肯容你这样喊他,”白芷忍不住调侃,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然后故意凑近小孩,神秘兮兮地说,“娘亲告诉你一个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