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的来说,他多少有点膈应于瑞福,感觉要不是对方去家里找爷爷,爷爷也许不会再次返聘,更不至于累死在办公桌旁。然而换一个角度想,自从退了休,罗明哲的精气神大不如前,眼瞅着背也驼了、腿脚愈加不利索,重回岗位却跟打了鸡血似的,说不上红光满面却也精神矍铄。最后死在工作岗位上,也许是老爷子人生最圆满的句号。
唐喆学不屑轻嗤:“邦臣那案子嘛,不是有进展了么,姓于的屁颠颠跑医院去找组长扫听消息。”
“谁告诉他的?”
“老贾。”
“嚯!胳膊肘真能往外拐。”
“主要这事儿压了老贾太久了,终于能硬气一回。”
“现在有年美卿给他撑腰,他还想怎么硬气?就固定资产报损那事,艹特么的,快给我扒层皮了!”罗家楠满腹牢骚,“我算看出来了,这是拿我们重案开刀呢,年美卿新官上任三把火,把把朝我们重案烧,老贾就是她的火折子!”
“规范化管理,领导都爱搞这一套。”
就算跟罗家楠关系再好,唐喆学依旧谨记林冬“莫在背后念叨领导”的教诲,含糊以对。罗家楠在外面追人的同时还得应付部门的大事小情,不爽有不爽的道理,他没必要跟着煽风点火。主要杂七杂八的行政事务落不到他头上,到林冬那直接打住,可重案……只能说当初罗家楠不但接了赵平生的副队之职,还捎带手接了一部分家长的职责——带全队人合起伙来惯着陈飞。
——呵,林队教的可真好。
那边含糊其辞,罗家楠岂能听不出来。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唐喆学跟林冬待久了,职场潜规则必然学得贼溜索。当然谨慎有谨慎的好处,人年美卿怎么不去找悬案的茬,单逮他们重案一只羊薅?还不是因为陈飞嘴上没把门的惯了,导致他们这群小的遭池鱼之殃。
搁心里从上到下吐槽了一溜够,罗家楠稍感释怀:“得,不说了,我得押人去。”
“辛苦你了,楠哥。”
“别整那虚的,真觉着我辛苦发个红包慰问慰问。”
“内什么,我开车呢,先挂了哈。”
不等罗家楠嗷嗷,唐喆学快速摁断通讯。反正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再说他还等着祈铭给悬案发奖金呢。
刚过了个红灯,唐喆学又接到文英杰的电话。通过对沈悦君母亲的走访得知,前段时间有个女的往家里打过电话找沈悦君,得知对方坐牢后什么也没说就把电话挂了。不过在沈母看来,这不算什么值得奇怪的事情。自从儿子被列为网上追逃人员,那些受害者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获知了她的联系方式,不光有打电话的,还有找上门的。
“当年沈悦君出逃得比较仓促,没来得及带走母亲,沈母说,儿子被抓是因为太孝顺,回来是为了帮她办理签证事宜,要带她一起走。”文英杰在电话里边说边叹气,“刚跟她聊了一会,我发现她挺自恋的,不是对自己,是对儿子,儿子什么都好,她甚至觉着那些找上门的受害者不是为了要钱,是因为太爱她儿子,问她要沈悦君的行踪消息是为了出国去找对方。”
对此唐喆学没什么可多说的。惯子如杀子,见多了无原则无底线维护子女的家长,就算孩子触犯了法律,他们还要找各种理由来辩解。对一切外界因素大加指责,仿佛错的不是他们的孩子而是整个世界,却不知恰恰是自己的纵容导致子女走上犯罪道路。
稍作考量,他问:“只有女的找沈悦君,没男的?”
“没有。”文英杰笃定道,“沈悦君的行骗对象全是女的,大部分是离异带娃的单身富婆。”
真能趁虚而入,唐喆学暗暗腹诽。如此看来追查沈悦君的价值不大,之所以那个手机号被用来收货,很有可能是流入黑产后被他人购买使用。当然价值不大也得追,毕竟目前就这一条线索。
回单位接上秦骁和洪也,唐喆学一脚油奔了省监。沈悦君这案子判得挺利索,从被抓到二审结束,一共才九个月,比同类案件快得多。主要是他出逃的这段时间里,检方做的工作足够细致,人证物证都准备好了,只等抓捕归案起诉审判。由于他国内的资产已被查封,外面的又进不来,导致他没钱请好律师为自己辩护,到了法庭直接被检察官摁地上摩擦。
起诉沈悦君的检察官是有“刑诉小辣椒”之称的樊海梦。她以前是姜彬的助检,从入额到现在的三年间,送进牢里十几个死缓和无期。悬案组有几个案件嫌疑人是由她提起公诉的,用林冬的话来说,樊海梦那嘴,和姜彬简直一脉相承的狠。像沈悦君这案子,只要沈悦君认罪认罚,不至于判无期,但樊海梦是觉着,他连个好律师都请不起,无法赔偿受害者损失,认罪态度好有个蛋用?还不就是张空头支票。所以当法官问及量刑建议的时候,她咬死了顶格判,一天都不给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