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喆学一边静静聆听,一边在脑海中重构当时的场景:陈芳华冲回家中奔上二楼,看到横死在卧室门口的保姆,“咕咚”吓瘫在了台阶上;可她也只是失神了一小会便重新爬起冲进卧室,发现外孙不见了又冲下楼,大力摇晃还在客厅看动画片的女儿,嘶吼着问她“孩子去哪了!?谁抱走了?!”;女儿嫌妈妈挡视线还推了她一把,将她推坐在地,继续跟着唐老鸭出丑的画面哈哈傻笑;此时嫂子和街坊邻里都赶到了,有人搀扶陈芳华,问东问西,有人冲上二楼,惊叫连连;再然后赵真禹也被村里人给带回来了,哭得一塌糊涂,什么话也问不出来。
“……支书来了,要报警,我一下就想起头天那仨讨债的了,让他等等,怕万一那些人知道警察来了,我孙子的命可能就没了。”陈芳华眼圈渐红,唉声叹气的,“是我糊涂,拖了三天才报案,不然凶手可能早就抓到了,我孙子也找回来了……可是唐警官,我保证,我没破坏现场,出事之后我再没让人进过卧室,就只是让我哥和嫂子帮忙把保姆的尸体先冻在冰柜里,那是夏天,我知道,尸体放久了会臭,会烂,到时候警察来了不好检查……”
那怎么着?我还夸夸你?唐喆学忍住白眼,点点头,翻过记录本的一页,继续问:“你为什么肯定是那三个人干的?”
“我不肯定,可也没别的人好怀疑了,你见过二十多年前的那些讨债人是怎么讨债的么?凶神恶煞的,还带着刀,” 陈芳华的语气无比笃定,“他们当时要打我女儿,我冲上去抱其中一个的腿,被一脚踹开了,他们说杀我全家,我信。”
“那你为什么不把女婿刘卫明叫回来?”
陈芳华苦笑着摇摇头:“选他做上门女婿,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错误,表面上看着老实巴交的,实际上一肚子花花肠子,废物,除了吃喝嫖赌,还能干什么?”
“还能帮你老公贩毒。”
话音出口的瞬间,唐喆学紧紧盯住陈芳华的双眼,试图寻找心虚的证据。然而让他失望了,陈芳华的神情并无明显波动:“是,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了。”
“他现在已经出狱了,没回来再找你麻烦?”
听到这儿,陈芳华犹豫片刻,说:“他确实找过我,我没见,让高伟给了他五万块钱,毕竟还有亲戚关系,再说他也是走投无路了,我要一点旧情不念,他早晚得死在路边。”
旧情?想到谭晓光扫听到的、有关丈母娘和女婿的八卦,唐喆学在“旧情”俩字上画了个圈。可能是随口一说,也有可能是潜意识里的归纳总结——心有所想,言有所达。
“那您还有刘卫明的联系方式么?”他问,“我们需要采集他的DNA,在系统里做比对,现在有数据库,方便了,如果您失踪的外孙在系统里有记录,就能和生父对比上。”
陈芳华微微一怔,眼神明显错综复杂了一瞬,随后垂眼望向他们面前的茶杯:“我并不想和他再扯上任何关系,所以没留他的联系方式。”
“住在哪?”
“不知道。”
“高伟知道么?”
“那你得问他。”
说着陈芳华抬腕看了眼表,歉意道:“实在抱歉,二位,我真得走了,如果你们还有什么想问的,麻烦跟秘书确认下我的行程安排,我可以留出足够的时间给你们。”
“好,那就先这样。”
唐喆学站起身,带岳林离开了房间。看着茶几上两杯碰都没碰过的茶,陈芳华凝神思索片刻,点开手机,拨出个号码:“喂?有个事儿,警察刚来了,可能会去找你……不是不是,是当年绑架那孩子的案子……应该不是查远胜,他们是刑警,不是经侦的,哦对,还有,他们要找刘卫明取DNA……恩,我知道,处理好了就行。”
挂断电话,陈芳华又叫来秘书,交代了几句,匆匆离开了办公室。和她预想的差不多,唐喆学出董事长办公室就去找高伟了。高伟刚挂上电话就听到了敲门声。
“进来。”他坐回到办公桌前,假装无事发生。
唐喆学和岳林进屋之后照例先自报家门,随后便直截了当的问高伟要刘卫明的联系方式。
高伟反问:“警官,如果是你,你会留一个无赖的联系方式么?”
“那你怎么给的他钱?在哪给的?”
“现金,就在这个房间。”高伟拉开抽屉,翻出一张摁了手印的“协议”,站起身递向唐喆学,“这是刘卫明签的保证书,拿钱走人,再也不来骚扰董事长。”
唐喆学接过保证书,扫了一眼,说:“这个我们得带走。”
“原件我得留着,可以让秘书给你们复印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