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他却突然感受到了一阵热意,自手而起,一点点流入四肢百骸。他怔怔地眨了眨眼,偏头看去。
是楼岸,轻轻握住了他的掌心。
“灵婆婆,药老,”楼岸端坐在堂,朝首座上的两位老人轻轻颔首:“今日便先到这里吧。”
“此事并非我等所能预料的,二老也无需自责,气大伤身。”他略一沉吟,又道:“但也并非全无所获。”
“现在有了这粒药丸,我们起码知道了其所用的毒草药材是何物,在这个前提下,再比对巫尔木和阿罗日的药性,多加融合尝试,假以时日定能找到真正的解药。”
灵婆叹了口气,摇头:“孩子,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这种办法,老婆子也不是没想过。”
“可惜这并非一日之功啊,况且,”灵婆冷哼一声:“那老畜生倒是肯在这上面下功夫,所用的药材都是天下名贵的毒虫毒草,若想找到真正的解药,估计还得进行千万次的尝试,药材难寻也就罢了,每一次的失败都是巨大的开销花费,唉。”
“难啊。”药老头也叹了口气:“我和老婆子老了,精力不似从前,药谷传人在江湖上也愈发稀少,能配合研制的人更是少之又少,人力物力都不行。”
楼岸:“这些二老都不用担心。”
“金陵台旁的没有,但钱,管够。”
“二老缺什么尽管开口便是,要人,我便广发金陵帖,悬赏黄金百两,召集天下医术高超之人;缺药,金陵台的库房里攒了很多,二老想要什么直接差人来取便成。”
“我只要茶茶平安无事,其他的,金陵台都耗得起。”
“这......”灵婆和药老头罕见地沉默了,面面相觑一番后都哑然失笑。
两位已近古稀之年的老人生平头一次被黄白之物砸了脸,却半点都不生气,摇头兀自笑了半晌后,灵婆看向一旁还在神游中的姒荼,眼神中带着些意味深长:“小荼这孩子,倒是找了个好媳妇。”
楼岸谦虚颔首:“您谬赞了。”
灵婆对他倒是愈发满意起来,长叹一声:“也怪我,太相信婳丫头带回来的人,当年由着那老畜牲胡作非为,竟没怀疑过半点。”
“想不到这丫头看男人的眼光几十年如一日的差,还害了自家的乖孩子跟着受罪,瞧着就让人心疼。”
药老头跟着骂道:“得亏那畜生死了,不然老头子定要把他千刀万剐。”
说到这里,他还蓦地一顿,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般一拍桌子:“老婆子,小蝴蝶,要不,咱待会去把那死人的墓给刨了吧,正好给小荼出口恶气。”
灵婆冲他翻了个白眼,不予理会。
玉蝴蝶讪笑着摆手拒绝。
气氛比刚才轻松了不少,灵婆看着姒荼那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也没办法,只得挥挥手让楼岸带着人回去。
......
楼岸拉着姒荼的手往回走,平日里活泼爱笑的教主大人如今肉眼可见的蔫了下来,被人乖乖拉着手,说往哪走就往哪走,听话得不得了,却让人瞧着就心疼。
楼岸牵着他走了一段路,又忽地停下了。
他偏头看了眼姒荼垂着睫毛的侧颜,轻轻叹了口气,随后弯下身子,抄起这人的膝弯,干脆利落地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姒荼被惊了惊,下意识伸手环住了他的脖颈。
鼻尖传来了一阵清爽凛冽的香气,他将头默默靠在了楼岸的肩上,小声道:“你放我下来吧,这样被人看见了不成体统。”
话虽如此,他环着楼岸的手却没松一分,全然是一副信赖的模样。
楼岸低头亲了亲他的发顶,柔声道:“教主大人英明神武,做什么都是对的,不会不成体统。”
“谁敢说你半句,我替你杀了他。”
他的语调很轻,杀意却十分明显。
这已经是克制后的结果了,他有多心疼姒荼,就有多想杀人。
姒荼没答话,只继续安安静静地靠着他,半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楼岸也没再开口,抱着人运起轻功飞速超前掠去。
......
千秋岁。
姒荼被轻柔地放在了榻上,楼岸替他整理好被褥,却一时有些拿不准该不该留下。
信仰崩塌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它的出现,往往还伴随着一系列的问题。过往种种努力,在这一刻都会变得像个笑话,你所认为纯洁无暇的初心和情怀,早就不复存在。高楼颠覆,尘土漫天,所有一切都在瞬间灰飞烟灭,被就地掩埋。
那无人知晓的感怀与歉疚,被人唾弃不顾的真心与热忱,均土崩瓦解。
楼岸很明白这种滋味,所以他尊重姒荼的一切意愿,静思也好,闭关也好,他愿意相信,永远乐观肆意的教主大人能自己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