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那瓶被书遮挡了一半,刚好处在太阳光线外的药膏,伸手拿了过来。
晒伤膏?
他一个大男人……晒伤了就……
林明启垂下眼,指尖捏着药膏的外壳,正方体的纸壳子,棱角的突出硌的他指尖泛白,他力气依旧未松懈,反而整个攥进手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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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下午特别难熬,清一色让人崩溃的主课。
语文还稍微好点,连着上两节数学,感觉人都快失去灵魂了。
坐在第一排的几个在飞扬的粉笔末中生存,看着看着上下眼皮子开始粘合,头晃了起来,没有支撑物就一下起一下落。旁边认真听讲的几个虽然没被催眠,但一节课下来唇色泛白,数学课活脱变成了吸血鬼。
林明启也没好到哪去,下课铃一响,人就趴了下去。
但可能趴得太猛了,蹭到脸上晒伤的那一块,隐隐作痛。
他叹了口气,坐起身。
一直熬到晚上放学,他将药膏揣进口袋,准备带回家擦。
放学的时候整栋沉寂的教学楼像是灌了复活药水似的瞬间觉醒。
在放学前的几分钟里,就有人已经开始倒数计时,两只眼睛恨不得长在黑板上放挂着的表上面。
铃声一响,一批人就从座位上弹起,飞奔出班门。
林明启没什么可带的东西,除了兜里的那瓶药膏,他早早就揣上了,放学铃一响,他就往门外走。
他走之前看了眼前面的人,看样子也不着急,慢慢悠悠合上笔盖,收拾东西。
林明启收回视线,走出座位,往前走,从班里的前门出去。
大部分人都是这个点出来的,但大多数人住的离学校近,离学校稍微远点的都选择了住校。像林明启和周树言这样坐公交的其实不算多。
他们这一趟线路上的人也不多。
林明启走到公交站台,公交车早早就等在了这。
他们这一趟车有两辆,一辆九点五十五发车,一辆十点零五发车。
基本上林明启走到站台没多久,有辆公交车就准备走了。
公交司机看见站在车门旁的林明启,把车门摇开,伸头喊他:“学生,你上不上车啊?”
林明启看了眼校门,回着司机,“不了,您先走吧。”
司机看了他一眼,把门关上,尾气悠悠。
这辆刚走,后面的就直接补位上来。
林明启又往对面看了一眼,学校大门口灯影昏暗,只有大门上面镶嵌进去的几个小灯散发着微弱的光,两侧的路灯照不到校门前的空地上,影影绰绰的。
他看见了一个模糊的身影,看不见脸,但林明启确定那是周树言。
他看着那个身影走到马路边,即将朝着公交站台的方向走过来,才缓缓收回视线,抬腿往公交车上走。
周树言上车的时候就看见林明启坐在公交车尾部,和开学那次一样的位置。
他走过去,林明启突然抬眼看他。
周树言顺势坐在他旁边的座位。
过了大概几分钟,公交车缓缓启动,整辆车上加上司机统共就四个人。
还有一个也是他们学校的学生,坐在公交车前门附近的座位,头倚在栏杆上闭上了眼。
车的后半部分只有林明启和周树言两个人。
车子启动之后,林明启缓缓开口:“药膏,谢谢。”
周树言头往他那侧了侧,“不客气。”
林明启垂着眼,头也偏了偏,开始嘴硬,但语气却挺虚的,“其实我一大老爷们儿,晒伤这事,也挺……无所谓的。”
夜晚风凉,从车窗的缝隙飘进来,林明启额前的发丝微微动着。
微凉的风中夹杂着一句话,他听见了周树言的声音,语气认真:“挺重要的。”
话语裹挟着风的温度,拂上林明启的耳廓,密密麻麻的触感延申到他心中,像触电了一样。
林明启眼睫颤了颤,别过头,冲着窗子那边。
他嗓子里闷出一声“嗯”,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嗯”。
真的特奇怪,从军训被晒伤到现在,他也没觉得脸上的晒伤有多痛,就算是痛,他也觉得忍忍就过去了,没有到无法忍受的地步。
但是当这罐药膏出现在桌上的时候,他突然感受到皮肤上传来的灼热,阳光照射在他脸上的时候要将他融化的力度,那股酸涩要冲破他所有表面的伪装倾泻而出。
其实真的还,挺疼的。
第14章
这趟往回开的公交车,是周树言先下的车。
他下车之前跟林明启打了个招呼:“走了。”
林明启半抬起眼,朝着周树言的方向,没说话,两秒后顿顿收回视线,幅度很小地垂了一下头。
一站过后,车上唯二的乘客也下了车,只剩下林明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