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他粗鲁和固执的话，秦勉脸色冷下来。
最近他其实有注意到过江梦倩不好的精神状态。
给她讲题的时候，她就容易分神，偶尔碰见她，她也情绪很低沉。
现在想想，有这么个固执的家长，换谁精神状态都不会好。
秦勉努力让自己语气冷静：“成绩上不去的原因有很多种，压抑的家庭环境，过于逼仄的自我空间，不恰当的教育方式等等，都有可能成为问题的原因。您和阿姨不如先从自身找找原因，再去怪江梦倩同学。”
江廷龙脸色拉了下来。
一直没开口的田玉珍眉眼间也一下就不满意了，尖利的声音响起：“你的意思是还是我们做家长的错了？我和她爸成天为了她的学习操碎了心！怎么可能是我们的错！？”
“我们每天在外面辛苦工作，挣下来那么点钱全砸在她身上了！”江廷龙说着，火气又上来了，“她倒是一点都不争气！甚至为了给她复读，把之前的房子都卖了！就在这学校附近买了个老破小！”
“搞个复读么学费又死贵死贵！她成绩那么差，说她两句还说不得了！？那个房子还是她爷爷留下来的，都是为了给她复读......！！！”
丁梓和秦勉皱着眉，听这两位家长抱怨自己的不满。
尤其是丁梓，他已经快要听厌了。
从最开始到现在，这两位不是数落江梦倩，就是说自己为了江梦倩有多苦多苦。
车轱辘话颠来倒去地说。
一些苦翻来覆去地诉。
根本就沟通不了。
“可是......”秦勉刚想反驳。
一直没说话的江梦倩突然出声：“又不是我叫你们买的！”
复读不是她主动的。
房子不是她愿意卖的。
成绩不好也不是她故意的。
女生的声音沙哑带着泣声，不是很大，但是格外的清晰，细听还有埋怨控诉的情绪。
办公室死寂了两秒。
下一个瞬间，一直在暴怒的线上反复横跳的江廷龙，像个炮仗一样彻底炸了。
第60章 情书的最后一根稻草（下）
或许是由于作为家长的权威被挑战，或是自己脑海中根深蒂固的自我牺牲没有得到认可，江廷龙的怒火一下窜了上来，青筋突突地跳着，面目显得有些狰狞，叫人完全看不出这是对着自己女儿应有的态度。
他猛地朝江梦倩咆哮：“你还有脸说话！！？”
“你考这么点分，还有脸顶嘴！老子不抽你都算给你满面子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猛戳江梦倩的头。
江梦倩被戳得人都站不住，头发乱糟糟的，眼泪一个劲地流。
田玉珍平时敢呛声江廷龙，但是在他真的发火的时候，她自己也不敢吭声，自顾自地在旁边抹眼泪。
丁梓和秦勉，赶紧上前，拉开江廷龙。
“梦倩爸爸！说话就说话！别动手！”
江廷龙被人拽着也还是跟个炮仗一样，指着江梦倩的鼻子骂：“今天给你胆了是吧！？还敢还嘴了！？说你在学校里学习了我信个屁！跟个狐媚子似的，书包里塞的情书别以为我不知道！”
江梦倩忽然浑身一颤，瞳孔紧缩，眼底闪过不可置信。
她的视线里，周遭的事物变形扭曲，被拉长放大，疯狂得好似妖魔般舞动着，而她的父亲则是其中最狰狞的一员，张牙舞爪，像是要把她撕碎，将她的所有隐私和尊严暴露和打破。
嘈杂纷乱的声音和咆哮声有些模糊，忽远忽近，让她听不真切，黑色的如浓雾般的压抑向她涌来，压得她喘不过去。
“上面还写着什么因为你我才能感觉自己活过来，合着你以前都是死的是吧？！老子养你这么多年养的就是个死人呗！？”
“十几年都他妈都白养了！？都喂了狗了！？”
“刚才一直嫌丢人我没好意思说，现在看你一点要改的样子都没有么！那个情书，你自己说你是写给谁的！？”江廷龙的视线在江梦倩和秦勉之间徘徊，气急败坏，“......好好，不说是吧，我替你说！不就是写给这个q......”
江梦倩的耳边是阵阵耳鸣，直到听清楚了江廷龙的最后一句话。
无尽的慌张和愤恨在一瞬间涌上心头，她再也忍受不住，情绪决堤。
“啊啊啊啊！——不要再说了！！！”
尖利刺耳的，带着泣血般崩溃的声音划破天际，带着不知道压抑了多少年的愤怒心酸和害怕，令闻者心惊心颤。
也震得江廷龙愣住了，没说完的话梗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所有人也都僵住了，没有动作，视线只能投向那个尖叫的主人公。
一时间，办公室内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有空调呜呜吹风的声音清晰地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