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生硬的别开目光,半晌,道:“陈槐安。”
秦妙微微惊呼了下。
陈槐安从小就喜欢迟潜她是知道的,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以为这事早翻篇了。
毕竟是年少的事,陈槐安现在又是艺术界炙手可热的新星,都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了没想到就这还能搞到一块去。
看不出来这小屁孩还挺有本事。
秦妙皱皱鼻子,差点忘了,迟潜是做裸模的,裸模和艺术家嘛,呵,天生一对。
她心里莫须有的有些嫉妒起来,话也变得酸溜溜的,“久别重逢胜新婚,不多住几天啊,这么急着走干嘛?”
“……”
迟潜听着只觉得烦不胜烦,他本身就不是一个特别爱攀谈的人,尤其是和秦妙这种丝毫不能体察别人情绪的怪人,她说的话就没有一个字是他爱听的,手握了握拳,迟潜偏头靠在窗户上闭眼假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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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四月
“你走陈槐安知道么?”
“……不知道。”
“要是他知道是我把你拐走了,你说他会不会暗杀我?”
“……”
“暗杀倒也不至于对吧,但我最近想从他那美术馆里买副油画,我有个客户喜欢,你可千万别让他知道是我帮你的,买不到我就亏大发了。”
“……”
“听到么。”
迟潜想从口袋里拿自己的降噪耳机,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才想起来陈槐安把它们都摔坏了。
秦妙还在前面不停的说话,他心里已经很不耐烦,甚至隐隐有些难受,小时候怎么没有发现她这样聒噪,难怪四月受不了要走了。
“你怎么不说话?”她问。
迟潜睁眼看她:“秦妙。”
“怎么呢?”
“……你废话挺多的。”
秦妙被噎了一下,从车镜里看了他一眼,下意识就想回怼过去,迟潜冷冷的声音却再次响起,“我今年二十岁。”
“我还不想死在车上。”
话音落下,头抵在车枕上,不再动了,呼吸一深一浅,像是陷入了熟睡。
秦妙于是不再说话,勉强专心的开起车,心里却又因为迟潜那句并不悦耳的批评,始终不是很舒服,车里气氛冷的能冻得死人,倒是省了开空调。
迟潜却也没有睡着,他紧闭着眼,眼前一片漆黑,回想起刚刚秦妙的话,手又控制不住的抖落起来。
陈槐安现在过得很好。
这是件不争的事实。
八年前,他曾经这样祝愿过他,现在愿望成真,他却只觉得后悔。
他事业有成,有车有房,有自己的美术馆还受人追捧。
秦妙看不起自己,却要向他求画。
还有一件事情,是迟潜始终不愿提及的,他从来没有说过——
做陈槐安的裸模,是他职业生涯里赚得最多的一次,即使他没有画完整。待在这样的人身边是很危险的,如果自我意志残缺,很容易就会变成一个奴颜婢膝的人。
而迟潜不愿意做这样的人。
车很快停在了一个灰扑扑的雨棚下。
迟潜抱着书包下来的时候抬头张望了一下,几棵杉树长得高大,却不遮太阳,光有些刺眼,他不敢多看,就默在那里。
秦妙没有过多谦虚,这个地方确实是个老破小。
像这种掉着绿漆皮的铁门,他已经很久都没有看到了。
秦妙从车上下来,心情仍旧不好,她看迟潜呆呆的站在那里,双手紧紧的抱着书包,恍惚间还以为自己看到了他高中的模样,虽然他们并不是一个高中的。
一四年之后,他们所有人都分开了,秦妙并不知道其实迟潜并没有上过高中,她以为迟潜只是和她一样没有考上大学,所以才早早出来工作。
她没有想到,在这个竞争激烈的时代,迟潜只有一张微薄的初中毕业证书。
所以她也就没有过多思考,脱口道:“你这书包里面不会还装着书吧?抱的这么紧,以为自己还高中生呢。”
说着,语气里又带了些讥讽,“你这样下去,这个社会不会包容你太长时间。”
迟潜看着她。
“高中生”这三个字就已经足够让他愣着反应了一会儿,那边秦妙又在说别的话,“打工人要有打工人的觉悟,你是运气好,不然迟早是要摔跟头的。”
这句话听起来好像是在提点他,里面高傲的意味却又很浓
迟潜捏了捏书包带子,总觉得身体里那股烦躁的势头重新又附着了回来,他撩起眼皮,平静的直视她,话说的很轻也很淡,“……我是正常走路,为什么会摔跟头。”
秦妙愣了愣。
“我摔跟头,难道不是因为你们太挤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