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对方没半天没有开口说话,迟潜不得不叫她的名字,“四月?”
“嗯。”
“你那边有事吗?”
“没有。”她深吸了口气,语气听起来似乎很忧伤,“我明白的,迟潜,我明白你。”
“……”
迟潜在感知别人情绪这方面一直很有天赋,到这个时候,他也终于知道不对了,抿了抿唇,还是犹豫着问出了那个深藏在他心里很久的问题,“四月,那时候你说你有一个不得不说再见的人……”
“我能问,那个人是谁吗?”
电话里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四月的声音听起来很遥远,她道:“迟潜,等你想通了,能狠下心来了,如果你要离开陈槐安,就去找秦妙吧。”
“你知道么,她也在南城。”
“我知道,我用不着她来帮忙。”
“嗯,那你帮我一个忙吧迟潜。”
迟潜愣了愣。
“四月,你……”
“你帮我告诉她,六月六日,我在国家话剧院等她,我有话问她。”
“……好。”
***
上搂之后,秦妙一直都没有再说话,陪着迟潜看了一圈,交代了些基本的水电问题,觉得没什么问题了之后把钥匙递给了人就准备走了。
迟潜思忖着,三步并作两步在门口叫住她,“秦妙。”
女人回头,一身西装革履和老旧的楼道背影格格不入,脸上的神情却是相得益彰。
“怎么了?”
迟潜盯着她看,眸光明明灭灭,“你,为什么帮我?”
秦妙愣了一下,显然没有料到迟潜会问这个问题,她看向楼道尽头的那个瘦弱的身影,仿佛一瞬间穿越了光阴又重回到年少时那个逼仄狭窄的院子。
从前她恨极了那个地方。
在那里,幸福和不幸福的对比总是那么鲜明,家庭美不美满总有那么多参照物。
在那里,赵四月和迟潜是所有人眼里公认的金童玉女,旁人想尽办法也插不进去一点。
只不过,到底光阴里的事最终都会化解在光阴里,后来,秦妙才发现,原来自己竟然误会了他很多年。
“姐义气。”她说。
“不过,你也可以理解成爱屋及乌,都可以,我不介意。”
迟潜听懂了她言外之意,他缓缓抬起眼睛望着秦妙,面色凝重,道:“她说,四月说,六月六日,她在国家话剧院等你,她说她有话问你。”
“……”
空气里仿佛有什么凝固住了。
嘴角的笑就这么僵在那里,秦妙不可置信地睁着瞳孔,似乎没有从这句话里缓过神。
“还有。”他顿了顿,“谢谢你。”迟潜抿了抿唇,“别来无恙,秦妙。”
“……”
秦妙闻言抬头看向天花板,微不可察撇了下嘴角,微微别开目光,在楼下刚哭的眼睛似乎又要湿润,稍微整理了下情绪,两秒后,重又看向迟潜,“别来无恙。”
她说着,就要笑,笑着笑着又要哭,哑着嗓子道:“迟潜,你总算有点用了。”
“嗯……喜鹊住进我家,给我捎来个好消息。”
迟潜垂眸,话音很淡,“总不能让你白来。”
秦妙呼了口气,看着他倚在门框上的半边身体,吸吸鼻子道:“行了,我走了,照顾好自己,后天记得去上班。”
迟潜点点头,又叮嘱她,“嗯,你别忘记了,六月六号,国家话剧院在北城……”
秦妙已经走下了楼,脚步似乎仓皇,楼道里留有她开阔的余声——
“忘不了。”
过一会儿,整个楼道终于重又归于寂静,窗外阳光倾斜进来,迟潜清淡的瞳孔动了动。
今日是个好晴天。
不知道陈槐安今天心情会不会好一点。
迟潜这样想,很快又自嘲地摇头笑了笑,应当是不会了,自己就这么不告而别,留下的人不管怎么样都不会好到哪里去。
桑叶牡丹今早多开了一朵,不知道他会不会发现,如果发现了,希望他看到能开心点吧。
一点也好。
回到屋里,陈槐安的画本静静地躺在斑驳的木桌上。
这是迟潜一直以来的习惯,不管搬到哪里,他总是习惯最先安置这本明明不属于他的东西,这世上,总有些人是这样,把别人摆在第一位,自己退而求其次,对别人尽心,对自己随意。
迟潜其实不是这样的人,他能这么做,是因为这里面有他。
除了开头的槐树,这本画本的后面几乎全都是迟潜小时候的样子。
生病手里打着针的他,伸手笑着递糖果的他,坐在自行车上吹风的他,楼梯间里生气的他……
画过这么多遍,陈槐安明明从前就是很喜欢他的。
但意识到这一点的迟潜并不会因此开心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