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七如此做派,她只能认为对方只是个用些不过蝇头大小的情报,来换取信任的奸细罢了。
“你是不是搞错了点什么,我说的留你一命,是说我不会杀你,但也不代表我得救你,明白吗?”
“与他废什么话。”赵鸣珂突然上前一步,那张明艳倾城的脸上满是戾气,揪着阿七的衣领把人一把揪了起来,威胁道,
“撬开嘴的办法又不是只有一种。”
“你可以试试。”阿七依然梗着脖子看着她们,一副软硬不吃的模样。
眼看着场面有些失控,谢樽一阵头痛,急忙上前拦住不知为何分外愤怒的赵鸣珂:“等等!”
“两位消消气,消消气,先交给我可好?”
营外的沙丘上,谢樽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好,浑身上下就只裹着单衣和大氅,阿七坐在他身边,始终垂着头没有说话。
谢樽侧头看着他,看着这个已经长大了不少的少年,心下有些发堵。
终究他曾与阿七有数面之缘,虽然当初阿七便不是个热络的性子,但也不像现在这般了无生气。
“你想回家?”谢樽把自己拢在大氅里,团地像一颗丸子。
阿七没有回话,依旧沉默着。
茫茫夜色下星辉暗淡,谢樽看不清他的表情,却也能感受到他的抗拒,他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向沙丘下方的低地,看见简铮他们坐在营中,遥遥望向这边。
“你当初给我过我一个纸条,说会报我救命之恩,你还记得吗?”
听见这句,阿七终于有了点动作,他哑着嗓子,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抱歉。”
谢樽幽幽叹了口气,对这种捅一棍子说一句话的性子十分头疼:“你身上的蛊,我可以先为你解开。”
“但你不能走,你所说的一切,都需待查证。”
“……”阿七沉默了一会,对于谢樽,他的态度始终要软化许多。
他看着谢樽,就好像看见自己与故乡的一切再次有了重叠一般,他那些在风浪中飘摇欲碎的记忆,因为故人的出现而有了栖身之所。
“你能保证简铮会听你的吗?”
“她不听也无妨,我有别的办法。”谢樽笑了笑,“你放心就是了。”
或许是觉得能将蛊毒解开便已经足够,阿七对自己要留下来这件事并未作出反抗,他思索片刻便同意了,随即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开口道:
“我也可以先说……但,但谢大哥,你一定要帮我把这个蛊虫弄掉。”
谢樽有些惊讶,但也没问,应了句“好”,如果这样,无疑更是方便。
往沙丘下走时,他用很轻的声音说道:“谢大哥,我没有骗你。”
“或许,或许是有那么一些隐瞒,但我说的也都是真的。”阿七自顾自地说着,并不在意谢樽是否有所回应,他只是想说而已,说出来他能好受些,
“我其实很害怕,也不知道到底要怎么做,一点小事都被我弄的一团糟。”
“嗯,似乎是,我猜猜你这计划究竟变了多少回。”谢樽没看他,依旧慢悠悠地地带着他往营中走,“两次?还是三次?”
“刚见到我,决定来找我时算一次。”
“中途发现我可能并不会解蛊时应当也有一次,所以你才会有所保留,怕自己都说了,手上便再无筹码,但没想到被简铮听见了,反而给自己惹了一身骚。”
“然后简铮来了,你的计划便又拐回了最开始,这应当也能算一次吧?”
阿七有些惊讶地抬头看他,旋即又低下头去。
“你生在乡野,又无人教导,能磕磕绊绊做到这一步已然是天赋异禀了。”谢樽看他耷拉着脑袋,忍不住伸手过去揉了揉。
眼看离营地越来越近,甚至都能看见简铮那依然有些不爽的表情时,谢樽又道:“放轻松,他们其实很好相处的,不过……”
说着,谢樽的声音冷了下去:“若这一次再有隐瞒,便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
将起的晨曦之下,阿七站在中间,周围的男女或站或坐,静静听着他的诉说。
篝火燃起的火光明明暗暗,乱舞的虚影好似为众人覆上鬼面,显得狰狞可怕。
乱了这一整夜,第二天原本的行程自然是不能成行了。
虽说一夜不眠对于在外行军打仗的安西军来说实属家常便饭,但这车队里有大把平日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主,总不好硬赶着上路。
原本这夜露渐晞,天也翻了白,已经差不多到了练武的时间了,但谢樽刚拿了剑准备出门,就被陆景渊硬抓去休息了。
虽然犹豫了半晌,但谢樽还是半推半就的接受了。
等他再次躺到床榻上时,外面已然天光大亮。
地上的地铺依然摆得像模像样,只是依旧无人问津,陆景渊搓着谢樽有些冰凉的指尖,低声问道:“你当真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