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昕音掀开身上盖着得粗棒针毛线毯子,起身走过去,垂眸发觉桌面上他的眼镜镜框似乎有细微的不同,蹙眉问:“什么时候又换眼镜了?”
“……昨天配的。”周屿轻描淡写地回答,然后向后倚靠了下,声音有些疲惫,“三倍速看了三分之一,还没有什么发现。”
陈正虽然带走了出事前三天的全部监控视频,但他们手头的案子多,警力却有限,而且他们对目标的体貌特征一无所知,真要想只对着视频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周屿思来想去,目前最熟悉“凶手”的还是自己,于是决定连夜筛一遍。
盛昕音没反对,昨夜一直留在办公室陪他,但太累了,不小心睡着了。
她深知,留给他们的时间真的不多了,尽管周屿不愿意表现出来,她也装作不知道,但他眼睛的毛病越来越严重,视力下降得厉害,有时离得很近叫他都没反应,非要过几分钟才能缓过来,万一拖到最后……她不敢想,周屿的死亡是否也会成为循环的结束,前途未卜,她的心一直往下沉,却还要竭力平静。
盛昕音在旁边的椅子坐下来,“你饿不饿?我去帮你买早餐。”
很快又反悔,“算了,还是叫外卖。”
周屿不解,“怎么了?”
盛昕音走到吧臺前洗杯子,打算喝咖啡,转过身笑道:“我一分钟都不想离开你。”
周屿莞尔,虽然还是心事重重,但也不落痕迹。他转动脖颈活动了下僵硬的颈椎,走到她身边,“我来做吧。”
“你会用吗?”
“茶水间有一臺一样型号的咖啡机,徐姐教过我。”
“文姐说,徐姐把你当亲儿子似的照顾,什么都要手把手教。”盛昕音笑着放下杯子,擦干净手去拿手机,“我帮你点个超好吃的三明治。”
靠在吧臺点完餐,盛昕音接到了夏语冰的电话,无非是因为昨天发生的事而担心她,想让她暂停商场的工作,回家裏待一段时间。
“还有你那个高中同学……你舅舅家裏最近因为他闹得很厉害,说不定都要和你舅妈离婚了。你一直不肯让我见他,总要告诉我‘失踪十年’是怎么回事吧?”
盛昕音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又不想欺骗父母,所以一直避而不谈,可周屿失踪的事严霜一家都知道,捅到夏语冰那裏只是时间早晚。
“周屿他不是失踪,只是暂时和我失去了联络……”盛昕音无奈道:“这些事,我以后一定找个时间跟您说清楚。”
“什么时候?”
盛昕音无法回答。
夏语冰不依不饶,“音音,你到底在瞒着我们做什么?”
“我……我现在没办法告诉你。”盛昕音长嘆口气,“妈妈,相信我,我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能一直留在你们身边。”
挂了电话,盛昕音看着一言不发在吧臺前操作的周屿,忍不住从后面拥抱了他。
现场美陈倒塌的那个瞬间,她的脑海一片空白,人像是掉进了黑洞,消失在无边无际的宇宙裏,直到爬出来看到周屿拼尽全力救她的样子,才终于回神。
死神来了的片段不断上演,她好像随时随地都会失去生命,可只要他在,她又一直能死裏逃生。反反复复,无休无止。
不知为何,盛昕音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滴落下来。
周屿感觉到液体的灼烫,脊背不由得绷紧,却一直没说话,任她抱着。
等盛昕音发洩完,他才回过身,垂眸端详着她,平时见她在外面总是妆容精致,配饰都一丝不茍,现在连睫毛都湿漉漉的,脸色不太好,蔫头耷脑的,看起来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周屿安静注视她几秒,“其实,现在的情况没那么糟糕,至少比他一直躲着不出来要好。只要行动就会露出破绽,我们就有机会抓住他。”
她抚着他手上的绷带,“可是我心裏越来越没底……”
周屿是行动派,“待会儿我回办公室,尽快把视频过完,说不定很快就能确定凶手的身份了。”
“不要了。你看了一夜,还不回宿舍去休息?”
“回去也睡不着。”周屿用掌心贴贴她的颈侧,一本正经道:“不如去工位上摸鱼儿,还有好心的老板给我发工资。”
盛昕音终于被逗笑,“学神果然是触类旁通,学什么都快,这才几天,就成职场老油条了。”
真正的职场老油条吴忧正一脑门官司,看到周屿走进行政部办公室,起身迎接道:“哎小屿你昨天救人手都受伤了,怎么没休息一下?”
周屿坐下来,言简意赅,“没事。”
吴忧坐在他隔壁,拖着椅子的滑轮凑过来,“出事的舞臺美陈合同是我负责签的,盛总不会对我有什么意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