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小丫头,能心思深沉到哪里去。刚才纯粹是她多想了,还以为钱橙是个小狐狸,如今看来倒是跟她死去的那娘一样,没半分心机。
钱母不好贸然进去,便跟刘妈妈一起去后厨端份糕点过来,到时候再寻个由头进厅。
而正厅里,钱父总算是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个叫钱橙的三女儿,像是骨肉分散多年重新相聚似的,连称呼都亲昵了起来,“竟是橙儿的主意?”
“……”
钱橙呛咳了一下,险些被嘴里的橘子汁呛死。
她长这么大,头回听自己父亲这么叫她。
钱父柔声说,“你这孩子自幼懂事,出嫁了还惦记着娘家,爹真是没白疼你。”
他拍着胸口跟钱橙说,“你不就心心念念想着你小娘的牌位吗,多大点的事情,这样吧,待会儿你小娘做法事的银钱全由我这个当爹的来出。”
钱父拿出自己老丈人的姿态,挺起了腰杆子跟司锦说道:“橙儿是我的亲女儿,她小娘林氏也是我最爱的亡妾,她的法事怎么能让司府出钱呢。”
见司锦要开口,钱父立马抬手拦下,“嗳~,贤婿的孝心我自是清楚,但这钱我钱府掏,万万用不到贤婿来,要不然传出去我钱家像什么话。”
司锦眉头清浅皱着,沉吟了一瞬,斟酌着询问,“岳母那边?”
这话什么意思?
钱父一下子不乐意了,大手一挥,袖筒往身后一甩,“这事跟她有什么关系,我才是一家之主,她不过是个后院里的妇道人家,不管是林氏的事情还是布庄的事情,必然都是我做主她听着,哪里有她说话的份儿。”
钱父扭头,又跟钱橙和颜悦色,“橙儿放心,有爹给你撑腰做主呢。”
明知道他说这话是冲着丰德布庄来的,对她这般态度也是因为司锦要许他一个丰德布庄,可钱橙在这一刻,听到这话,还是心里一酸下意识红了眼睛。
多少次她受欺负觉得委屈的时候,都想着要是爹爹能给自己做主就好了……
可次次父亲都没替她做回主,甚至从未替她说过半句话,都是她憋住眼泪自己熬。
钱橙垂下头,慢慢剥着手里的橘子,慢慢将橘瓣整个塞进嘴里木讷的嚼着。
她等父亲这话等了好些年,如今总算是等到了。可惜,她已经不需要了。
钱橙吸着鼻子,再抬起脸的时候,只是眼眶有些红而已,眼里半点雾气都没有。
“女儿是钱家的女儿,自然是要想着爹爹的。”钱橙乖巧地笑。
钱父心里更满意了。
在钱父这里,他根本不会觉得自己亏待了钱橙跟她生母,钱橙就会对他生分,他只会认为钱橙现在这样全是他放养的好,全因他这个父亲做得好。
就因为他不疼钱橙,钱橙才会像今日这般捧着东西上赶着让他看一眼。
钱父不可能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他只会觉得钱橙胳膊肘拐向钱家是钱橙应该做的。
说完热乎话,钱父就迫不及待的问起丰德布庄的事情。司锦侧眸看着钱橙,心里有些疼,回答钱父的语气也变得不冷不热。
“只是庄子平时是我二哥在管,他近日又出门查账了,”司锦用钱父的法子说着,“可能没办法今天就把布庄过给岳父,怕是要登等上一两日。”
她越是主动提过契的事情,就越是显得这事真实,表明她是真想把布庄给钱家。
钱父立马掉进她的话术陷阱里,丝毫没想过挣扎,甚至主动说着,“也不急在这一时半时,等他回来就是。”
司家全是司锦做主,司锦说把布庄给他了,那司家老二还能有意见?怎么可能呢。
钱父又端起茶盏敬司锦,“这事全靠贤婿费心了。”
司锦微微一笑,“自然。”
钱橙吃完橘子,巾帕擦着指尖,眼睛看向司锦,心里不由感慨。
不愧是司锦,少年天才,经商的老手。
她这一套话术下来,钱父都没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也没察觉到司锦其实是在用司家老二往后拖时间。
钱橙连连感慨,奸商啊。
还好是她俩一伙的。
两人谈好布庄的事情,钱母才恰好过来,态度跟刚才在大门口时截然相反,柔声说,“饭菜已经备好了,咱们开饭吗?”
钱父立马道:“开饭开饭,贤婿一早过来定然是饿了,咱们边吃边说,吃完说不定那云清观的道士们就来了呢。”
钱母听见这事,笑意到底还是僵硬了一瞬。但一想想丰德布庄,就又硬生生的把那点不痛快压了下去,挤出笑看向钱橙,“走吧,去吃饭,我让厨子做了些你爱吃的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