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夫人,您看这对白灵芝像不像雪做的,感觉晒晒太阳就会化开一样。”蕊蕊拆开一个锦盒,里头是玉灵芝,她没见过这么好看的,没忍住举起来给钱橙看。
举完,蕊蕊才恍惚觉得不妥,脸微白,眸光闪动着低下头,掩饰性的扯起袖筒轻轻擦拭白灵芝,“我、我都没见过这样的。”
她怎么一高兴就忘了这是司家,是什么东西没见过的司家。
她跟小姐来自小门小户本就怕人瞧不起,现在她这么一嚷嚷,旁人更要觉得小姐出身不高没见过好东西了。
就在蕊蕊忐忑不安的时候,周妈妈柔声开口,丝毫没觉得有什么,笑着说,“这是羊脂玉的,你仔细摸摸,手感是不是油滑如脂。”
蕊蕊仔细揉摸,小心翼翼回,“还、还真是,摸着果然一点都不冰凉。”
“真的?我摸摸。”钱橙一怔,深呼吸放下笔,鼓起勇气朝蕊蕊招手,脸上摆出好奇。
她是以前没见过这东西也没摸过,但不妨碍这东西现在属于她。
蕊蕊提到嗓子眼的心脏慢慢落回去,托着灵芝过来,眼睛亮亮的,小姑娘模样,“滑滑油油的。”
钱橙摸了摸,还真是!
见钱橙脸色没有半分异样,蕊蕊才开心起来,跟她在灵芝身上摸来摸去。
钱橙本来还在想自己怎么会一身怨怼,如今被蕊蕊一打岔,这才陡然意识到为何。
因为刚才的她跟蕊蕊一样,没底气。
写下来的好东西越多,她开心的同时又隐隐藏着不安。
因为她好多都不认识,也没见过。
从嫁到司府起,她就小心翼翼藏着自己的不安跟自卑,不问不好奇。
这份自卑像是一件湿哒哒的棉衣,被她用外袍遮掩修饰,强颜欢笑假装没有异样,可其中的沉闷潮湿只有她自己知道。
钱橙摸着羊脂玉,下定决心,昂起小脸跟周妈妈说,“妈妈好厉害,摸起来真的手感油滑。别的玉也这样吗?”
蕊蕊也好奇。
“自然有些不同,”周妈妈又取来青玉的物件,“您再摸摸这个,是不是感觉跟羊脂玉不同。”
要是以前,钱橙可能分不出来,毕竟看起来只是颜色不同而已。现在羊脂玉跟青玉黄玉以及玛瑙摆在一起,她跟蕊蕊细细摸过,仔细感受玉跟玉之间的不一样触感。
主仆两人都没见过世面,现在摸着玉,满脸都是发现新东西的欣喜,眼里皆是纯粹光亮。
要是以往,钱橙哪怕没见过也不会表现出来,她会藏起自己的不足,怕被别人发现而奚落嘲笑她。
可现在,她自己主动把遮掩的外袍脱掉,将那件自卑的湿棉衣尽数摊在这冬日阳光下晾晒。
闷赌的胸口像是封闭的大缸,被她咬牙砸碎,如今只觉得心境宽阔敞亮。
她的出身本就一般,她的见识跟阅历也不多,这些事情司锦知道司家人也知道,那她何必遮遮掩掩让自己瞧着特别不自在。
钱橙坐在阳光下,被烘烤的浑身暖融融,只觉得身处光中,而以往的不快跟阴霾怨怼在摸完一件又一件的玉器里缓慢翻了篇。
她虽是钱家不受宠的女儿也没见过世面,可往后在司府里日子怎么过,还是要看她自己。
既然没见过,那就多见见。她想像昨晚敬酒时那样,迎着众人目光坦诚地站在司锦身边!
钱橙红着脸皮鼓起勇气,把自己不认识没见过的东西都跟周妈妈请教了一遍。
蕊蕊愣怔着看向钱橙,觉得这不像自家小姐。可她又心头一喜,觉得这样坦率的小姐更耀眼好看。
像是这对羊脂玉灵芝,原本蒙了一层灰纱,现在把纱扯开,露出温润玉感,瞧着更舒展更大气。
她跟钱橙一起看向周妈妈。
周妈妈到底不是珍宝阁里的张叔,有些她也没见过也不认识。
钱橙见周妈妈也不知道,便把物件的名字在另一张纸上单独写下来画个圈,小声说,“我,我问问司锦,她应该知道。”
周妈妈露出揶揄笑意,“少爷见多识广,必然清楚,若是少夫人亲自询问,少爷想必很乐意为您解答。”
钱橙脸皮热起来,“那我先记下来,回头问她。”
钱橙记这些的时候,周妈妈就站在一旁垂眸瞧她,眉眼和蔼眼神慈祥。
她见钱橙愿意主动迈出自己给自己画的牢笼,不由满心欣慰,只觉得此时的少夫人像是一株刚被栽进院里的月季花,过了刚开始的蔫巴,现在开始枝叶舒展颜色翠绿。